不管今天,给他送来这本册子的人是谁,无论对方,给他送这份证据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沐叶飞现在做开两手准备,如果真如册子上所言,做了准备便能有备无患,倘若只是虚惊一场,那就权当做了士卒孰演! 陆秦接到护卫传令,快马赶来将军府,进来书房行到沐叶飞面前:“将军,深夜召属下前来,所为何事?”他抱拳。 沐叶飞绕过书桌,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将任务派下:“……记住,做这件事的时候,不能让任何人察觉,万一走漏风声,咱们就陷入被动了!” 陆秦思量片刻:“将军,这么大的军队调派,得有个合适理由啊,不说别人,皇上那可不好交代!” “皇上那你无需操心,我自会报备,但一定要记住,绝不能叫旁人发觉咱们是在做准备。” 陆秦再没多虑,忠心接令:“是,属下即刻去安排。” 离开前,沐叶飞又对他安顿:“去给我查一查这个叫李凉的,左护卫羽翼诸郎将,这人官不大,能耐倒不小,居然和太子称兄道弟,他是否有点太给自己拉仇恨了。” 还是第一次听到,拉仇恨这样的词,陆秦稍微思索,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拉仇恨这三个字,是白玉嘴里的词;这么多年过去,沐叶飞不但没忘记他们,他们的印象,反而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楚,连说话都能被作古的他们影响着,一想起他们,无限酸涩绕上心头…… 隔一天便是,八月初二黄道吉日,喜鹊飞上海棠枝,宜嫁娶!今早天不亮,陆雨蝶起床沐浴净身,由着婢女、嬷嬷,给她收拾打扮;坐在梳妆台前,她一脸美滋滋的笑,梳头嬷嬷提醒:“小姐不能再笑了,再笑,待会你如何哭的出?” “嬷嬷放心,与爹爹和娘亲告别时,我保证能哭出来。”女子逢出嫁,若在出门那天不流泪,会被人说闲话,说那女子,没有敬爱父母的心,所以出嫁那日,怎样都要挤点眼泪,博得个好名声! 嬷嬷再无话,只忙着手下动作,给小姐梳个,花式繁杂的新娘髻。 大红色嫁衣、黄金珍珠凤凰冠,衬的陆雨蝶越发美艳,她长相本就出挑,再经收拾打扮,真如九天玄女下凡尘。 昨夜,她娘拉着她谈心一直到后半夜,无非交代她,嫁过去后要时刻注意,将军府不比在陆府;陆雨蝶对她娘的嘱咐,点头答应,其实很不在意;沐公子是沐将军的嫡长子,嫁过去,自己就是将军府长房儿媳,府上谁有她大,谁又敢将她怎样! 再看今天,整个陆府喜气洋洋,前来贺喜送亲的人无数,能与陆家打交道,那可都是有身份的人;能来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说明自己的娘家,是棵根基稳健的大树,有娘家给自己撑腰,还怕嫁过去受了委屈吗;想清楚、想明白了,更是将李氏的嘱咐,不当回事! “小姐,将军府的花轿来了……”婢女急匆匆冲进喜房,拉回她思绪,连忙坐在床边上,大红盖头落下。 坐下不久,人声嘈杂嬉笑声越来越近,身着新郎服的沐允轩,随着簇拥人群,进来喜房内,按喜娘指引,他抱起新娘子,再被簇拥着去到前厅,告别岳父、岳母。 陆老爷夫妇满脸带笑,可陆老爷脸上的忧愁,只有他身旁的李氏看的见。 陆雨蝶的梨花带雨,博得众人点头称赞;拜别父母,再由沐允轩一路抱着,将她送上花轿。 婚礼盛大,沿途观礼百姓,说什么的都有,但更多的是,对这场婚礼的羡慕;陆家乃大沐第一首富,镇北将军又权倾朝野;这样的两个家族结亲,羡煞了多少未婚女子;有羡慕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那看笑话的正是云笑影。 笑影站在街角落,一脸好戏即将到来的表情;婚礼搞的越大,陆雨蝶不要脸的事,就会被越多人知道,沐允轩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从笑影眼前经过;她对沐允轩生出同情:可怜的孩子,呆会看到深爱的女子,原来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你是否会哭的要去撞墙呢? 花轿远去,她撩起面纱将自己隐藏,随着观礼百姓一同到了将军府门口;鞭炮齐名,礼乐声响;沐允轩下马,接过长弓,对轿门射出祛除红煞的长箭;随后,陆雨蝶由喜娘搀扶下了花轿,接过递来的红绸,随新郎官牵引,踏入将军府。 新人入内,将军府管事带领下人,给观礼的百姓们,发着喜糖、喜果。 想入将军府,须有请帖方能入内,没有请帖,难不住笑影,她快走两步,与一官家夫人撞上,连忙对人家道歉,背过身后,手中一张鎏金红帖,隐在面纱后的小脸,显出得意的笑。 将军府院内,摆满酒席,今天能来的达官贵人,没一个缺席的,沐将军的儿子成亲,是人都要给沐府脸面,连皇上都亲自驾临,谁又敢,不给人家面子;不光皇上来了,连难得一见的蓝公子也来参加今日的婚礼,可见沐将军的面子,得有多大。 明月雾由沐叶飞陪同,坐在主位席上,他眼睛一直落在,另一边席位的白衣公子身上;他听过蓝公子名号,知他是个年轻少年,闻名果然不如见面,相貌生的俊美无双,又如斯年少,其名下产业虽比不过陆府,却也实不能小觑。 明月雾早调查过蛟冥底细,他派出的人,查到这位蓝公子四年前来京城,最早以开酒楼为营生,后来不光开酒楼,还涉及其它行业;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哪来那么大手笔,短短几年能将生意做这么大!担心他是否有问题,可怎么查也查不出,他家住何处,这位蓝公子,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 蛟冥和熟识的公子们同坐,他老早收到,沐叶飞派人送去听风阁的请柬;虽说同他有芥蒂,但毕竟,想要在凡间混的开,多少还得仰仗沐叶飞,今日这面子,不能不给,注意到明月雾的眼神一直往自己身上扫,蛟冥当做不知道。 听风阁有两处,一处就是仙界的那个听风阁;还有一处,在京城最繁华地段,那是一家赌场,被蛟冥起名听风阁,任谁都对赌场起这么个,附庸风雅的名,感到不大理解。 虽说不理解,但帝都是人都知,听风阁老板蓝公子生意做的大,而且蓝公子行踪,向来飘忽不定,今日能有幸见着听风阁阁主,很多人借此机会,主动过来与蛟冥攀交情。 蛟冥心不在焉应付,他就等着,拜堂礼成那一刻,等陆雨蝶正式进了沐家门,再叫她当众流产,想象着沐叶飞的脸色,还有众宾客的眼神,他迫不及待了。 他也看见陆雨蝶的肚子里,有个还未入灵实的胎儿,只要那个胎儿当众流出,今天这场婚礼可就成了笑话,他和笑影做的打算完全一样,但两人抱的目的,却又不同。 蛟冥谋划着一石二鸟,既狠狠剜了沐叶飞脸面,又能为影儿报了仇;笑影则是,既要保住沐大叔面子,又要收拾了,陆雨蝶这个女人!礼成前胎儿流出,将军府是受害者;若是礼成后胎儿再流出,将军府就成笑话了。 一只蚊子嗡嗡,飞来落在蛟冥肩膀上,随时听候吩咐,那蚊子是灵芝所化,别看灵芝是个草木精,一点变化的小法术还是会的;它不属于仙界,也不像公子那样一踏入人间,就会失去法力,今日有幸被公子带来,到人间故地重游,还能解个馋,真是好。 随着府门外鞭炮声齐名,新娘子来了,沐允轩牵着陆雨蝶朝正厅;明月雾已从蛟冥身上收回目光,现端坐中堂前,准备为新人证婚,沐叶飞同妻子,坐在偏位上。 入正厅,拜天地。 观礼人围在正厅门口,笑影没有太靠近,她站在远点处,等动静。 司仪声响起:“一拜天地。”笑影抬起手,蛟冥继续等。 司仪再一声:“二拜皇上。”笑影做准备,蛟冥还在等。 司仪又一声:“再拜高堂。”笑影的准备已做好,蛟冥对灵芝吩咐:“看你的了!” “夫妻……”对拜两个字,还没从司仪口中发出,新娘子一声叫唤,手捂腹部身子站不稳。 笑影的响指,清脆响亮;蛟冥肩膀上的蚊子,却还没有飞出去。 怎么回事?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陆雨蝶,沐允轩大急,一把扶住她:“蝶儿,你怎么了?”红盖头被撩开,陆雨蝶表情抽搐,满脸冒虚汗。 端坐的几人,全都站起,将军夫人连忙打发下人去请大夫,她将陆雨蝶扶到一边椅子上坐下,正厅忙做一团。 她居然恰在此时要小产,怎会这么巧合? 蛟冥双眼似能透视,他清楚看见,陆雨蝶肚子里的那团血污,被咒术堕下,竟有人先他一步,对陆雨蝶做了手脚;他大惊,连忙转身回头,所有人都围在正厅前,瞅了一圈,没看到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笑影在前方传来异动时晓得已成功,悄悄离开了。 收回视线,蛟冥心跳加速:十有八.九,是影儿做的手脚;但也只是猜测,他实在不敢信,影儿会这样的邪术,这种手段可是控鬼术;可又不由的他不信,小丫头身边跟着个女鬼,是他亲眼所见,若非与控鬼沾边,她怎会养鬼? 上了年纪的大夫,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抬着小跑前来;拨开人群,进来正厅,老者就要见礼;明月雾对他摆手:“免礼吧,赶快看看,新娘子怎么了!” 皇上已发话,大夫不敢再耽搁,连忙取过手枕放在一旁茶几上,为陆雨蝶诊脉;来的路上,小厮将大概情况给他说了遍;大夫边诊脉,边思量,也许是因畏寒才引起腹痛,女子体质偏寒,因寒邪侵袭引起腹痛很多见;老人家千思万想,也没往那方面上联系。 越诊断,满脸吃惊越明显:这……以为弄错了,陆雨蝶两只胳膊,再度被轮番细把脉,确信没有错!在场人,都瞧见大夫满脸异色,沐允轩急到不行:“刘伯,蝶儿她怎么了?” 刘伯实在说不出口,他收手,压低声音,对立在身旁的华服贵妇说道:“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将军夫人与丈夫,眼神触碰,沐叶飞点头同意,还不及他们入内厅,坐在椅子上的陆雨蝶,又一声痛苦呻.吟冒出口。 “蝶儿,你怎么了……” 沐允轩急切的,叫要上手抱她回房,沐叶飞最先发觉不对劲,新娘子脚下流出一摊血迹,他一把扯过沐允轩,防止他沾上污秽。 “爹,你干什么?” 沐叶飞盯着陆雨蝶:“干什么?咱们沐家,差一点点,就成笑话了。” 离得近的人,这一刻都看见了,陆雨蝶脚下的血迹,年轻的小姐、公子,也许不知那是怎么回事,但在场这么多人,大部分都是有孩子的,他们自是晓得,那症状为何,无需多说,都明白了,大夫怎会是那反应! 沐叶飞没好气:“来人,将陆二小姐送回去,将军府无福消受,如此佳人。”如此两个字,咬的很重。 “爹……”沐允轩就要阻拦,被他娘一把将他扯过,“允轩,听你爹的,这个女人配不上你。”将军夫人压低声音,对着沐允轩耳畔说道半天,沐允轩越听,眼睛睁越大,定定立原地,目送因疼痛晕厥过去的陆雨蝶,被抬着送回。 瞅一眼陆雨蝶坐过的那把椅子,沐叶飞眼射寒意:“来人,将这屋子里的所有,都给我搬出去烧了,如此污秽脏贱的东西,本将军看了就恶心。”那把椅子上,满是暗红色血迹,顺着椅子腿流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