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连赶三天路,前方是怒江,怒江水浪滔滔,江里浪花翻滚流。 江边立着两个人,正是沐叶飞和他的侍卫长陆秦,沐叶飞从儿子婚礼泡汤的第二日开始就没闲着;怒江附近驻扎京城守军,他来此视察军营防守,其实也是查看,陆秦按照吩咐做下的准备。 面朝怒江的人,对身后陆秦说道:“……时刻注意,擦亮眼睛,如果有异动,反应一定要快……” “将军,属下定会时刻小心!”与主子合计好下步行动计划,陆秦离开。 沐叶飞独自立江边,抬手轻揉眉心,缓解头痛不适,最近事太多,一茬接一茬,都快叫人应接不暇。 那个看不见的人,究竟什么人? 抱着做两手准备的打算,其实沐叶飞更希望,这不过就是虚惊一场,可在做部署时,居然真的发现太子异动!暂且先不管那个隐身人的身份,目前最主要的是得应付当下,部署已做好,只要对方敢出招,他就能随时接招。 揉了好一阵眉心,收回手,也收回思绪,窝在京城每天那么多事,神经就没松懈过,今天正好有空,乘天色还亮,去打猎吧,权当给自己放松放松,那边就是林子,取过挂在马上的弓箭,步行入林中。 林子另一边,笑影避过林间树枝,眼睛四处搜寻;途径这里,附近没有人家,只能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上,顺便摘点野果当晚饭;前方传来响动,一只肥硕的兔子,正在打洞;她看见了,从那边过来的沐叶飞也看见了。 沐叶飞弓箭瞄准兔子,笑影则没过多关注,她眼睛落在兔子旁边的一颗树上,树上结满红彤彤的果子;二人隔得稍远,又有林中树枝遮挡,互相没看见对方。 沐叶飞的箭不偏不倚正中猎物,笑影准备去摘果子,刚迈出步,又立原地,远处打洞的兔子,眨眼间在地上来回翻滚,仔细看,才看见兔子身上插着一支长箭,立时反应:这里还有人? 正当思索间,前方动静入耳,地上落叶多,踩上总会发出声音,沐叶飞过去准备捡猎物,到跟前还没顾得上弯腰,余光瞥见,前头立着个人,目光相对,两人吃惊都不小! “大…大叔,是…是你……”她结巴了。 沐叶飞行到她面前,将她上下打量:“雨落,你怎会在这里?”陆府失火,他派人找了那么多天都没陆雨落下落,怎么都没想到,就这么的与这丫头偶遇了! “大叔,兔子是你打的!” “丫头,不要拐过话题,我在问你话呢,你为何不回家,为何借火隐遁,为何今天出现在这里……”一口气抛出很多问,想一次弄明白。 所有问题,都是围绕着陆雨落,她并非陆雨落,她纯粹就是陆雨落的替身! 见她发呆,沐叶飞再出声:“丫头,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醒神琢磨下,决定还是对他说实话,给别人当替身的日子,真的很难过,“…大叔,我…我…其实……” “有什么委屈,你告诉大叔,我给你做主!”沐叶飞以为,她是因在陆府遭了不公待遇,才借火隐遁,又一次离家出走。 瞅着对方双眼:“大叔,我要是告诉你,你别认为是我故意要骗你的。” 沐叶飞没吭声,等她接下来的话,笑影低下头:“其实……其实我不是陆雨落,陆大小姐,早就失踪了!” 沐叶飞眯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不是陆雨落,我是被陆府护院强行带回,我告诉过他们,他们认错人了,可他们就是不信,我也没想到,我会和陆大小姐,长的一模一样!”一口气说完,觉得心中被堵的那口气,总算疏通。 沐叶飞盯着眼前女子,对方脸上没任何慌乱,在她说完这番话时,似乎还显出,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他思谋半晌:“走,咱们去外面聊。”没忘了将猎物带上。 出来林子天色渐暗,林子边缘升起一堆火,沐叶飞将猎来的野兔洗拨干净,架在火上烤,烤制着野味,两人继续聊天。 笑影毫无保留的,将第一次与他相遇以后发生的所有事,通通告诉他;包括在陆府,一些有关陆雨落的事,只要她知道的,事无巨细全部如实相告。 沐叶飞边烤野味,边听她诉说,想找出对方是否说慌的漏洞,但听了半天,都没发现,她的话里哪不合适。 “丫头,听你的意思,陆大小姐是因过的不好,才离家出走的?” “她之前过的怎样,我并没看见,但我给她做了替身的这段日子,我能看出,陆老爷夫妻面上对她还不错,实际上,他们并不在意这个女儿,虽说没给我缺吃少穿,但他们对我总是……”怎么形容呢,想了想:“我觉得,他们对陆雨落,似乎更像供奉着,并不像父母对女儿的态度!” “哦?供奉着陆雨落!”沐叶飞凝眉。 “我背着陆雨落的名,在陆府过了这么多日子,我的感觉就是,陆老爷夫妇,更像供奉着陆大小姐。” 沐叶飞大脑活动,如果这丫头说的都是真的,看来陆府的秘密还真不少;对自己的女儿态度冷冰冰,却将她供奉起来,怎么看,也不像父母对待子女的态度,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陆家的水深的还不一般! 火上野味已烤熟,沐叶飞扯下兔子腿:“来,尝尝大叔手艺怎么样!” 笑影因为从小生活在寺里,一直是吃素的,即使到了陆府,也还是茹素,但经过一场梦,醒来后的她,不再是原先的云笑影,她此刻很坦然接过,沐叶飞递来的兔肉。 “大叔,你…不生我的气了。”微低头,问的很小心。 “按你的说法,你是被迫做了别人替身,又不是故意要骗我,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他微笑。 笑影也笑笑,再无多话,将手中兔肉送进嘴里,也确实饿了,独自享受着美味。 沐叶飞凝神思考半晌,取过手边酒壶,打开壶塞子,“既然你不是陆雨落,那你叫什么?”说完,仰头灌进一口酒。 “我姓云,全名唤作云笑影!” “噗”还没咽下的酒又喷出,面前就是火,酒水洒在上面,火苗瞬间高涨,随即又落下。 “大叔,你怎么了。”扔掉吃剩的骨头,定定瞅他。 沐叶飞被那口酒,呛得咳嗽几声,咳嗽过后,急切道:“你说你叫什么?” “我叫云笑影,大叔,我的名字,哪不对吗?”一脸探究。 “丫头,你当真叫云笑影?” 笑影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沐叶飞站起,她也随他站起。 “寒山是你什么人?” “大叔,你认识我师父!” 如此回答,证明她确是云笑影。 沐叶飞笑意上脸:“你这孩子,我找了你整整一年,你去哪了?” 轮到笑影吃惊了:“大叔,你找了我一年?咱们之前,并不认识呐……” “笑影,先别说那么多,跟大叔走,回去了,我再慢慢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 “大叔,我不能跟你走,我还得回去甘泉寺,哦对了,你既然认识寒山师父,那你可知,寒山师父在哪吗?” “你先跟我回去,有些事我也要问你,至于你的寒山师父,你不用担心,过不了多日子,你就能见着他。” “可是…我……” 沐叶飞打断:“没有可是,先跟我回去,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没有大叔办不成的事。” 甘泉寺众人遭歹人杀害,沐大叔是一国将军,有他帮忙也许就能找见,残害甘泉寺众人的幕后真凶,笑影听取了沐叶飞的安排。 离开京城没几天,居然又回来了,她只觉世事无常,入城后,告知沐叶飞心中担心,毕竟她和陆雨落,顶着同一张脸,就这么堂而皇之出现在将军府,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沐叶飞将她安置别院中,下人虽有猜测,但不敢多问,只尽心做好下人本分,这几日,笑影时常躲在别院一间药厨里,听说,这里也是寒山师父曾住过的地方,她对这生出亲切。 沐叶飞已联系上寒山,他与寒山有特殊联络方式,不管寒山在哪里,他都能联系上他,寒山接到信,快马加鞭朝京城赶来。 这一日,用过晚饭,笑影又在药厨里摆弄那些,许久没碰过的瓶瓶罐罐,要不是认得这些瓶瓶罐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药材,她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大夫。 手下继续忙活着,一阵轻盈脚步声入耳,仔细听,脚步声似乎不是一个人,停下手中活计,面朝门口,脚步越来越近,猜测来人身份时,一前一后,两人入内。 看清先进来的那个灰袍男子时,笑影身子一怔,快速冲到来人跟前:“师父!”来人正是寒山,她很自然的扑到师父怀里,好似与久未谋面的父亲相聚,见到师父,眼泪再也忍不住。 寒山轻拍她后背:“好孩子,你没事太好了……”话中满是激动。 安抚她一阵,寒山才问:“笑影,寺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一年,你又去了哪里?” 她能安心留京城,是因沐叶飞已告诉她,甘泉寺众人被寒山收了尸,此时再听师父问,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嘤嘤哭泣,边哭边摇头,后面进来的沐叶飞,将他二人安顿到凳子上坐下,他也坐在另一张板凳上。 哭泣着,笑影瞅向,坐在一旁的沐叶飞,她不知到底该不该恨他,造成甘泉寺一幕的,沐大叔才是导.火索,可与沐大叔相识,再到后来得知他真实身份后,却是恨不起他,他是导.火索又怎样,造成甘泉寺一幕的真正凶手,终究并非他,冤有头、债有主,要恨也该恨真正的凶手,恨沐大叔有用么? 从沐叶飞身上收回视线,哭泣渐渐停止,情绪平复,起身去到药厨门口,天已黑,借月色将外头仔细观察,没看到药厨附近有人,随后进来关好门,坐回板凳上。 坐定后,将偶遇的那个中毒人,和那人临死前交给她竹筒的事,仔细道来,连同那群黑衣人,如何朝寺里发难,了尘师太又如何拼命将她送出甘泉寺的经过,详细陈述,听得在座二人,后脊背发凉。 “为个竹筒,那些人竟会屠尽整个甘泉寺;那竹筒里装的,究竟什么东西?”沐叶飞问道。 这,也是寒山想问的。 望着沐叶飞,她满目复杂。 “丫头,怎么了,为何这样看大叔?” 半晌:“大叔,当我得知,你就是镇北将军时,我还有点小恨你!” “哦?为什么?”他疑问。 “那人将竹筒托付与我,让我交给你,那时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个不认识的人,连累了整个寺里,你觉得,我的恨意能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