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蓁……”林氏被这样陌生的苏蓁吓了一跳。 苏蓁随即反应过来,眼底杀意一扫而光,镇定地说∶“母亲,眼下还是先叫人吧。” 林氏这才如梦初醒∶“对……对,叫人。” 一柱香过后,长公主带着一众仆从来到了暖阁。 长公主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房内,向贴身丫鬟耳语了几句后,就端着歉意的微笑对林氏说∶“没想到难得热闹一回就遇到了这般扫兴的事。今日你们就先回去吧,回头本宫定亲自上门致歉。” “公主言重了。能有幸受公主之邀,民妇已是感激涕零,如今此时实乃意外,哪还敢再让公主屈尊……”林氏已经从方才的震惊中缓了过来,闻言连忙福身一拜。 “好了,”长公主打断了林氏的话,并虚扶了一把,“你和本宫间不必如此生分,今日你且先回去吧,来日再来好好陪陪本宫。” “是。”林氏作感激状,福身应允。然后便拉着苏蓁径直离开了。 到了公主府门口,林氏才反应过来,回头问∶“琼儿呢?” 苏蓁想到苏茕就气不打一出来,她好心帮忙,对方居然不领情就罢了,居然还闹出这种事情来! “不知。”苏蓁冷冷地回了句。 林氏对这样陌生的苏蓁莫名有些惧怕,也不敢多问。她正想叫下人再到府里找找的时候,却见苏茕竟是从马车里探出身来。 “你,你怎么在马车里?!”林氏大惊。 苏茕一脸茫然地看着林氏,疑惑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本是在暖阁休息……方才听见母亲说话才醒过来……” 林氏也知道不应如此质问,但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不是她这个深宅妇人能承受的。不管是那死掉的小厮也好,还是苏蓁古怪的性子…… 苏蓁听了苏茕的话后,也半信半疑起来,毕竟在她的记忆里,苏琼并不是一个多么工于心计的人,但作为杀手的警觉还是让她对这事情保留了一丝质疑。 回府过后,或许是认为苏茕年龄尚幼,心思少的关系,苏蓁就以“今日发生这么大事情,姐姐又险些遭遇不测,所以想送姐姐回秋池院”的理由,在林氏走后开始了对苏茕毫无顾忌的试探。 “姐姐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这已经是苏蓁在这一路上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苏茕也不多说,只微微点了点头。 见试探无果,苏蓁也没太多想,没等将苏茕送到门口就匆匆地告了别。 此后几日里,苏蓁像是忘了这桩事情一样,没踏入秋池院一步,倒是一个劲地往府外跑。 苏茕算着日子,在半月后的一个清晨,偷偷地跟在了苏蓁后面出了府。 苏蓁十分谨慎,尽管没有察觉到远远跟在背后的苏茕,也是在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后才往目的地走去。 苏茕坐在一处茶楼的临窗雅座上,看着街道上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走进了街对面的一座宫殿似的建筑里。 那少年显然就是已经易了容的苏蓁,而那建筑—— 她看着大门匾额上龙飞凤舞的“玉京坊”三字,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上,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冷嘲。 苏茕虽是因为剧情的缘故,大概能明白苏蓁的想法——多半是想赚了银两后离开苏府,好摆脱婚事不由己的“悲惨”结果——但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选了青楼? 好端端一个良家女子,为了银钱,别的行当都看不上眼,去沾上这种皮肉生意? 不过这苏蓁脑子里的想法再怎么清奇,也都和她苏茕无关。 她此番跟来并不只是为了确认苏蓁的行程,而是为了确保一件剧情中就发生的事不被影响。 此时天色尚早,剧情中的那件事是在晚上,所以苏茕此时并没多注意街道上的情况,只偶尔会瞥上一眼。 然后,苏茕就看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平南王,樊离。 苏茕不禁有些烦躁。 眼见那个依旧一身红衣的男人就要走进去,苏茕见来不及阻止,只好一发狠将手中茶盏朝着樊离就掷了过去。 毫无意外的,茶盏被樊离轻松接了下来。 见樊离冷眼望过来,苏茕丝毫不惧地冲着他笑了笑,然后还用手指指了指对方手中那个几乎快要碎裂的茶盏。 砰。 瓷白的茶盏被重重地放到了苏茕面前。 樊离携着掩盖不住的寒意,坐到了苏茕对面。 “何事?”樊离剑眉紧锁,语气颇为不耐。 苏茕不急不缓地帮他倒了一杯清茶∶“不急,平南王殿下先赏个脸喝杯茶如何 ,去去火。” 听见苏茕这么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句,樊离也只是冷着脸将那杯茶推到了一边。 他对眼前这个与他印象中的那个苏琼完全不同的少女并没有多少恶感,甚至隐隐猜测,对方是不是和他有着一样的离奇经历。 “有话直说。”他能猜到少女的意图,但他想不出原因。 苏茕对上樊离那一双幽深的眸子时,就明白对方对于苏蓁的“某些特点”并非一无所知。 苏茕觉得微微轻松了一点,毕竟她最是讨厌解释的了。 能少说一点总归是好的。 她莞尔一笑∶“若民女猜的没错,殿下怕是和民女有着同样的目的。” 樊离目光一利∶“说说看。” “苏蓁——家妹自从一月前的一次落水后,就性情大变,民女作为她的姐姐,自是十分担心。”苏茕看着对方古井无波的神色,微微满意,“或许殿下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民女可以确定的说,殿下知道的还是太少。” “你直说便是。”樊离拿过那盏被他之前推到一边的茶水,一口饮下。他看着对面这个至今都面不改色的少女,心中不由多了一丝好感。 闻言,苏茕便知道不用套那些虚的了。 “免费给你讲个故事吧。”苏茕望向窗外街景,“从前有个傻子,上辈子被自己主子害死了,但没死透,重回到了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 樊离的心微微一沉。 苏茕顿了顿,才又说下去∶“傻子想阻止自己的主子犯错,以为只要不让主子和祸害的源头见面,或者提醒一下主子就行了——” “不是吗?”樊离反问。 “当然——”苏茕冷笑一声,“不是。那傻子不知道,上辈子他死后,他的那个主子为了那个祸害,甚至甘心和另外几个男子共享——” 砰—— 茶楼的雅阁中,传出一声巨响。 上好的红木桌子就这样被樊离硬生生地一掌劈开。 苏茕嘴角噙笑,站起身,轻描淡写地说∶“傻子知道自己傻了之后,还打算一意孤行吗?” 樊离双目圆瞪,死死地盯着少女那张出尘的面孔。 “客,客官——”闻声而来的店小二胆战心惊地敲了敲雅间的门。 “滚。”樊离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道。 “是……是!”然后就是一阵仓促远离的脚步声。 苏茕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脸上的怒容一点点归于平静。 “想好了?”她问。 樊离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多少?” “你猜?”苏茕挑起眉,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比起茶楼中剑拔弩张的氛围,街对面的那间“玉京坊”里,却是一派和睦之象。 “琴娘多谢苏公子这段日子的帮忙。”风韵犹存的老鸨对着面前的清俊少年深深地拜了下去。 苏姓少年受了这一拜后才轻轻将老鸨扶起来∶“琴妈妈言重了,我们是生意伙伴,我帮你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相当于帮了自己。” 琴娘对这个面冷心热的少年十分有好感∶“还请公子今日多在我玉京坊中坐一坐,听雪那丫头她……还请公子——” 这苏姓“少年”,便是易容乔装过后的苏蓁了。 “好。”玉京坊如今对她还有利用价值,这么点小小的要求她自然不会推脱。 “好,好……”琴娘迫不及待地带着苏蓁上楼,生怕对方会反悔。 听雪是玉京坊的头牌,自从那日的惊鸿一瞥过后,一颗心就整个挂在了这个苏公子身上。 苏公子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只希望听雪她,不要所托非人吧…… 琴娘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就这儿了。”琴娘将苏蓁引到听雪的房间门口,见苏蓁推门进去后也就离开了。 “听雪姑娘?”苏蓁环顾房间,并没有看见人。她半疑惑半警惕地看向被轻纱半掩着的内室,小心翼翼地缓步走近。 但回应她的却不是听雪,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听雪嘴里的,那个惊才绝艳的‘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