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上了茶水和点心,周贵妃笑着把一碟海棠酥和一碟枣泥糕分别移到了朱锦绣和朱少煜的面前,道:“绣丫头最喜欢的海棠酥和少煜最喜欢的枣泥糕,知道你们要来,本宫让御膳房刚新鲜做的,尝尝看。” 朱少煜高高兴兴的笑着道了声:“谢谢姨母。”然后就一手抓住一块枣泥糕吃着,另一手还贪心的往朱锦绣的碟子里拿了一块海棠酥在手里。 周氏拍了一下他的手,呵斥道:“看你吃没个吃相,平日里教你的饮食的规矩呢。” 周贵妃呵呵的慈爱的笑了起来,道:“在本宫这里没什么大紧,又不是在外人跟前。”说着又笑着问朱少煜:“少煜,点心好吃吗?” 朱少煜鼓着一张脸,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比我家里的厨子做的好吃,姨母这里的点心最好吃。” 周贵妃仿佛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呵呵的笑了起来,道:“好吃就多吃几块。等你回去的时候,本宫让人装上一些,让你带回家里去吃。” 周贵妃说着,又转头看向朱锦绣。 她自刚才点心端上来之后,说了一句“多谢娘娘”之后,却一直没有动作,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拿着点心就吃。 周贵妃探究的看向她,问道:“绣丫头今日是怎么了,这是你平日最爱吃的海棠酥,今日怎么不见你吃?” 朱锦绣敷衍道:“臣女已经换了口味,不爱海棠酥了。” 其实她一直就没有特别爱海棠酥,她只是喜欢宫里的海棠酥会捏成海棠花的花样,她喜爱那样子,所以每次进宫才会吃上两口。 周贵妃转头便吩咐身边的宫人道:“将茯苓饼、藤萝饼、栗子糕各上一份来,再上两碗青柠茶来。吃多了点心口腻喝两口青柠茶可以解腻。” 后一句话是对朱锦绣和朱少煜说的。 等茯苓饼、藤萝饼、栗子糕被端上来,周贵妃便一直盯着朱锦绣看。朱锦绣想了想,她虽有意想和周贵妃疏远,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她却也不好得罪了她,于是伸手拿了一块栗子糕小小的咬了一口。 周贵妃见她如此,脸上这才高兴起来。 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拂着上面的茶叶,又一边与周氏说起道:“二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周氏道:“还不是老样子,都还是中馈的那些事。” 说着便抱怨了起来:“那些琐碎的事占了我整日的时间,管事的也没几个得用的,一点点小事都非得问我,为着这些俗物,我都没个空闲好好陪陪绣儿和煜儿。我想着过些日子干脆把家里的部分事情交给罗氏忙去,我整日忙里忙外的,她倒好,整天悠闲的只管享受,看了就让人来气。” 周贵妃听着皱了皱眉,却笑着对周氏道:“妹妹倒不必急着将手里的事务交出去,罗氏现在还年轻呢,哪里压得住人。且她这个年纪,不是该先将重心放在开枝散叶早日生下子嗣上。” 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道:“你们府里的罗氏进门也有两三年了吧,怎么到现在肚子都还没消息?找个太医给她看一下吧,若是她身体有问题,也好早些给他们夫妇身边放个妾侍,免得耽搁了子嗣。” 周氏脸上冷道:“我才不管他们呢,又不是我亲儿子。”她巴不得朱长煊晚点生孩子呢,最好等到她的少煜都生孩子了他再生。 周贵妃多少有些觉得这个妹妹不够机灵,总是听不懂别人的潜台词。 周贵妃只好又拐着弯继续道:“榛儿,你呀,不是本宫说你,你想问题总是简单。不管你心里对朱长煊怎么样,明面上你总是他的继母、罗氏的婆婆,自古后母难当。他们夫妻久不能生下子嗣,知道的是他们夫妇的问题,不知道的当以为是你这个后母做了什么不让他们生。” 周氏不满的辩道:“我什么时候对他们做什么了,可不能随便冤枉我。” 朱锦绣心下却是一紧,手握成拳头。 罗氏子嗣有些艰难,进门好几年才生下一子。前世就是这时候开始,周氏听信了周贵妃的话,非要往朱长煊房里塞妾侍,得罪了罗氏,然后周氏和罗氏才开始交恶起来。而前世的自己,竟也觉得周贵妃说的很有道理,罗氏自己生不出来,本就应该让别人来生,罗氏因为这个怨恨周氏,是她不知好歹。 朱锦绣还在想着前世的事,接着又听周贵妃道:“人言可畏,不得不防。所以你也该上心些,督促罗氏上心子嗣的问题。若实在不成,你就放个人在朱长煊身边。等他有了孩子,别人也就不会说你什么了。” 周氏缓缓的垂下了眼,竟是真的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周贵妃看了她一眼,然后满意的抿了一口茶。 朱锦绣见了,于是指着朱少煜跟前的枣泥糕道:“娘,我要吃枣泥糕,你帮我拿一块。” 她的话打断了周氏的沉思,周氏回过神来,捡了一块枣泥糕递给朱锦绣,顺便叮嘱道:“不能吃太多,免得等一下吃不下饭。” 周贵妃放下茶碗,又说起道:“对了,前几日皇上检视军演,朱长煊秀了一番好剑术和射术,将几位老将军都比了下去,皇上回来都忍不住夸了他。” 说着摸了摸朱少煜的脑袋,又笑了笑仿佛意有所指的道:“你的兄长这般厉害,我们少煜得比兄长更厉害才行,可不能让兄长比了下去。” 朱少煜吃着糕点,含糊不清的道:“他比我大,本来就应该比我厉害。我是小的,比他差也是应该的。” 他可不想因为他们想要让他比朱长煊厉害,就整天逼着他练剑和练箭。 周贵妃挑了挑眉,眼底有几分不喜,但却保持着脸上的笑意,道:“少煜这般不思进取可是不行的,武安侯府是武将世家,你是武安侯府的嫡出公子,理应努力上进,以后做出一番功业,方不辱没了家中门楣。” 朱少煜皱起了眉来,姨母说话跟外祖父、舅舅们是一样的,老是让他努力,以后把朱长煊比下去。但是练剑和练箭真的很辛苦,他一点都不喜欢整天都扎马步、练招式和练准头。 恰在这时,一个宫人捧着一本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周贵妃屈了屈膝,道:“娘娘,永娘递了折子想求见您。” 周贵妃听着皱了皱眉头,对她道:“帮本宫拒了她,就说她求本宫的事情,本宫帮不了她。” 宫人道了声是,然后出去了。 周氏奇怪的问道:“这个永娘是谁?” 周贵妃“哦”了一声,缓缓道:“永娘原是宫里的一个女官,本宫刚进宫时受过她一点恩惠。后来她到了年纪,便求本宫放了她出宫去嫁人。你也知道,她出宫时的那个年纪,一般也只能嫁个鳏夫给人当继室。” 她顿了一下,才又说起道:“这个永娘说起来也可怜,嫁人之后一心一意的对夫家对继子,对丈夫前面妻子出的孩子掏心掏肺的,结果她丈夫死了之后,她亲手养大的继子却将她赶到了偏院去居住,只让一个小丫鬟跟着去照顾她。这都不算,她那个继子还想将她的女儿许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当妾侍,就为了省下一副嫁妆。她不舍得女儿作践,所以最近时常递折子进宫想请见本宫,帮她女儿做主。可你也知道,本宫虽身居贵妃之位,但也不好随意干涉别人的家世。生父过世,便是长兄为父,她那个继子为妹妹安排亲事合情合理,本宫虽然同情她但又能怎么着。” 朱锦绣转头看向周氏,却看到周氏像是被惊了一下,甚至悄悄握住了朱锦绣和朱少煜的手,仿佛周贵妃那故事里讲的人就是她一般。 周贵妃继续道:“可要本宫说,这能怪谁呢。本宫早就提醒过她,人心隔肚皮,她那继子不是她亲生的,长大后怎么会对她好。她对他再掏心掏肺,也只会养出一个白眼狼来。她若当初听本宫的,对继子多加防备,先哄着丈夫把家里的产业握在手里,努力生一个自己的儿子,把丈夫留下来的东西都交给自己亲生的儿子,她又何至于落入如此境地。” 朱锦绣心道,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样。 周贵妃总是会在周氏面前说一些继母继子不和,或继子对待继母不好的事情,让周氏心里产生恐慌,进而对朱长煊产生防备。 不仅是周贵妃,周氏最亲的那些人,她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们,都总会时不时的提醒或暗示一下,让周氏防着朱长煊,最好让父亲改立朱少煜为世子。 朱锦绣记得,明明朱长煊对周氏一直都很恭敬,她小的时候看周氏对待朱长煊虽说不上视如己出,但也还是温和的。 只是在和睦的关系,也禁不住周贵妃和周家人这样日复一日的暗暗挑拨。 周氏本身又是比较耳根子软的人,加上她十分信任自己的亲人们,日子久了,周氏听多了,就看朱长煊越来越不顺眼了,他做什么她都觉得他没安好心。后来甚至发展成了周氏仇视朱长煊。 特别是有一次朱长煊带着朱少煜出去打猎,朱少煜在山上摔伤了腿。其实他伤得并不严重,这本也就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上山打猎偶尔受个小伤本也是正常的。可是这件事在周贵妃和周家人的暗示、提醒和挑拨之下,周氏渐渐的就相信了朱长煊是想要害朱少煜。 前世她活了一辈子才活明白,真正对他们不安好心的人是谁。而这一世的周氏,却还没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