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信是什么意思?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还是,想让他去接?
他才不会去呢!
秦星亮旋即起身回屋,很快就换了一身银灰色的骑装出来,背上挎了一只早已准备好的包裹,对饭桌前的女孩说了一声,“牛牛,你慢慢吃,我去接人,三天后回来。”
朱牛牛抹抹嘴,跟他一起往外走,看他一边走一边抖开便于骑行的大雨篷披上,叮嘱道,“你别着急,慢点骑。”
秦星亮骑马一头扎进电闪雷鸣的暴雨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朱牛牛从门后拿了一把大黑伞,走进雨幕之中。
掌柜的要回来了。最近有客上门,手头没那么拮据了,朱牛牛决定路上买些薰香回去,给掌柜的薰一薰被褥、衣物。
她看到早市有人卖半开的蓝紫色睡莲,明天一早去买一把,这样掌柜的回到客栈,那莲花便开得正好。
红皮鸡蛋也要买一篮。
她就说嘛,掌柜的那么奇特的面相,怎么会是没有故事的人呢?
而今掌柜的成了晴雨司掌事,有了公职和薪金,她只需替掌柜的守着客栈,挣些额外的零花钱,这以后啊,红皮鸡蛋,她和掌柜的想吃就吃,再也不用省着了。
朱牛牛盘算着,畅想着,未来都是好日子。
她是不是嫌他穿得太花哨了?毕竟她前世深交的,不是将军就是太子,衣品肯定比他高。
蓝玉穿过花衣裳吗?没有!不是亮蓝就是明黄,不是珠白就是幽灰,交领上有绣花,用的也是相近颜色的丝线,人美成那样,还那么低调。
荆风大哥穿过花衣服吗?没有!他在暮城时穿的都是蓝玉的新衣,这一世的衣品还没看出来。但,随便他穿什么吧,反正他穿什么都好看。
秦星亮决定了,以后他穿的衣服,都以有真丝光泽的银色为主打,要么银灰,要么银白,银蓝也行。
他再也不要做一只看起来随时都像要开屏求偶的花孔雀了。既要告别花哨,也要闪闪发亮。他就是这样一个简单质朴又有着美好追求的年轻男子。
他从早晨出来,白天里接连跑了五个时辰,日薄西山之时,他放慢速度,开始寻找客栈。
他一个人,不敢露宿荒野。他不是蓝玉,会武功,擅打猎,还能听懂动物说话。山野间随意出没的野兽,极有可能吃了他。
进了郊野的客栈,他脱下衣摆染尽泥泞的银灰骑装,沐浴过后,换了一身极为清爽的银白色常服,坐到大厅里用餐。
他好饿。等他低头大快朵颐,再次抬头,发现客栈里本就不多的人,要么遮遮掩掩,要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
他长得很好看吗?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他们是要打劫吗?有这个可能。他心里这般想着,抬脚回了房间,检查好门窗,这才躺到床上。
他现在知道蒙雨为什么不肯带着他了。
前路凶险,真要遇到强盗,关键时刻他不仅帮不上忙,她们还要腾出精力照顾他,拖后腿极有可能影响到冰清施展法术。
他这样普通的男子,只能在暮城那样太平的地方安居乐业,自由生活。一旦离开暮城,少了应有的庇护,他什么都干不了。
想到人生地不熟的荆风大哥,在不会骑马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背着书箱就敢去远游。
蓝玉带着温小云冲破暮城屏障,从此背井离乡,音讯全无。
蒙雨一时兴起,与冰清带着二十轻骑,西寻蓝玉。
这些拥有前世记忆的人,都这般横冲直撞,无所顾忌。
秦星亮在思考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门窗完好无损,他没有被打劫。
他这才意识到,虽然身在郊野,但他还在暮城地界啊,暮城是安全的。
他下楼结账,客栈老板待他极为和善,之前的窥视确是因为他的相貌在这荒郊野外,一枝独秀。
是个晴天,骑行半日,便看到对向疾驰而来的暮城乌衣轻骑,一辆同等速度的马车夹杂其中,他停在原地,朝他们挥手。
等马车驶到近前,他已经下马等了好一会。
门帘掀起,先是下来一个沈冰清,径直向他走来,他看见蒙雨的脸在帘隙间一现,隔着众人看了他一眼,那帘子便放下了。
“你上车,我骑马。”沈冰清说着从他手里揽过马绳,旋身上马的动作极其流畅。
秦星亮掀开帘子,一步跨进马车,坐到蒙雨对面,看她放在帛布包裹上的一双手紧了紧,招呼也不打,便直接说道,“紧张什么?我又没怪你。”
“我没紧张。”她咕哝着,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他,“给你的。”
好多信,他把最顶上写给自己的那封扣下,随即顺着念起信封上的字,“阿爹,阿娘,阿姐,姐夫,孟叔叔这些都不是给我的,还说没紧张?”
笑意爬上她的嘴角,“我把它们交给你,是希望你替我去送信。”
他便顺着她的话打趣,“出去这么久,还是忘不了我是你们的专属跑腿,用起来还挺顺溜。”
“你若不愿意,我自己去送,西地这一趟来回,还挺累人的”
“打住打住,信我去送。”
之后,他吃车上的东西充饥,听她说西行的见闻。
蓝玉果然又杀人了,啊呸,是果然又当上将军了。
她纠正道,“现在还不是将军,不过很快了。”
傍晚的时候,他们刚好抵达他昨夜入住的客栈。
老板一看是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一群人,忍不住开口夸奖,“公子果然人美心善,带了这么多人来照顾小店生意。瞧瞧,这一身银光闪闪的衣裳,把我这间小客栈照得亮堂堂的。”
客栈老板都看出来了,不知她留意到没有。
他倒不指望赢得她半分爱慕,那样只会增加她的烦恼。他只是想证明,自己是牵得出去的。
静夜里,他坐在灯下读蓝玉的手稿。
原来,蓝玉这大半年是这样过的过着一种他完全不敢想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