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平米的会议室,壁垒分明地坐着十拨人。 欧美金融巨鳄IC财团突然决定将亚太地区总部迁至中国穗城,选定了一栋四十七层的大厦作为新的办公楼,光是装修预算就有十亿,世界各地的装饰公司闻风而动,经过三个月的筛选,最终十家公司获得了初选资格。 主席台上一共七个席位,已经有五人入座,都是IC各分部的高层,中间空着的两个座位,其中之一自然是留给亚太地区副总的,至于另一个么,众人猜测,约莫是运营总监? 招标会十点正式开始,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十家公司在九点半之前便齐齐到场,等候压轴人物出现。 九点五十,IC副总在助理的陪同下来到,就当众人以为会议要提前开始的时候,他却径直走到主席台靠右的位置坐下,将正中间的那一个空了出来。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看这架势,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人物出席?可是这位副总已经是亚太地区的头儿了,他上面只有美国总部的总裁,以及……董事长。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众人循声望去,忍不住呼吸一滞,不约而同起了个念头,这是哪位好莱坞影星走错了片场? 刚进门的男人身材挺拔,五官深邃,脸庞非常富有层次感,带着明显的西方人特征。做工精良的衬衣衬得他丰神俊朗,仿若一座完美的古希腊神祇雕像。然而他的头发和眼珠却都是纯正的黑色,尤其是那对眸子,幽深暗沉,就像是在经年累月的时光中沉淀下来的宝石。 “是Ethan ,IC的董事长!”有人低低惊呼,顿时引来一片抽气声。 Ethan ,中文名秦岸,IC财团创始人秦铁的第五代重孙,也是IC历史上最年轻的董事长,人称“商界哈迪斯”。四年前,Ethan 和妻子出了车祸,后者经抢救无效身亡,他也随之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整整四年都未曾露面。有人说他在车祸中受了重伤,一直在休养;也有人说他心伤妻子之死,无心打理生意。不过并没有官方的说法。 这样高高在上又神秘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会场,也难怪大家会惊讶。 秦岸对众人的反应置若罔闻,主席台上的人齐齐起身迎接,他也只是微微颔首,便坐下了。 “开始吧。”他说。 那声音低沉却不喑哑,还隐隐含着两分慵懒,声线十分迷人,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冷酷、肃杀。 按照先前的抽签结果,第一家公司开始上台展示他们的装修方案。会议室里顿时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大屏幕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苏茵仍旧低着头在沉思,对于先前那一场小风波毫无所觉。嫂子的检查结果明天就出来了,万一真的是…… “喂,你怎么连帅哥都不看?”旁边的夏施施撞了撞她的胳膊。 “哪里有帅哥?”苏茵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目光不可避免地扫到了主席台正中的男人,身子顿时僵住了。 夏施施很满意她的反应,低声道:“那位可是IC的董事长,财富和颜值都爆表,听说妻子已经过世了,绝对的钻石王老五啊……” 她的话,苏茵一句也没听进去,仍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过了许久许久,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眼里倏然亮起了一簇火苗,就像燎原的星火,迅速扩展。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她的注视,秦岸略微转头,望了过来。不过那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过一秒,便移开了,眼底连点波澜都没起,仿佛根本没有把她看到眼里去,只是随意那么一瞟罢了。 苏茵眼里的火苗瞬间便熄灭了,同时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十家公司,每家有十分钟演示时间,结束时已经接近十二点。IC的几位高层低声商议了一会儿,将初步结果递给秦岸,等待他最终拍板。秦岸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略一点头,跟着便起身离开了。 亚太地区副总宣布初选结果,只留了三家公司,苏茵所在的盛达装饰是其中之一,这让盛达的总裁十分惊喜。要知道盛达虽然是国内的Top 10,但这次的竞争对手可是来自全世界,本来他们没抱多大希望的,没想到竟然能入选。 复选定在一个星期以后,副总提了一些意见,希望三家公司尽快修改,争取在复选时做到尽善尽美。 中午盛达的总裁请吃饭,让苏茵拿发-票回去报销。初战告捷,大家都很高兴,不过饭桌上讨论最多的倒不是如何修改方案,而是IC的那位董事长。 夏施施兴奋地说道:“你们看到没有,Ethan 手上还戴着结婚戒指,他老婆都去世四年了,他还想着她。这样又帅又有钱又痴情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苏茵正在喝饮料,闻言身形一顿,他还戴着结婚戒指? 有人接口:“听说他失踪四年,就是在悼念亡妻。” 另有人道:“他老婆好像是中国人,难道这次IC把亚太总部迁到穗城,是因为这个缘故?” 夏施施花痴病大发:“啊啊啊啊,Ethan 简直是情圣啊,我已经深深深深地爱上了他!” 有男同事打趣:“你刚才也说了,人家还想着亡妻呢,有你什么事儿?”他指着苏茵,“看人家多淡定,哪像你们,跟十七八岁怀春的少女似的。” 苏茵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勉强笑了一笑:“我也爱帅哥。” 夏施施这才注意到她有点心神不宁,低声问:“茵茵,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苏茵垂眸:“我嫂子病了,没有心思想别的。” “哦。” 众人都收敛了一些。 因为IC只给了一周的时间,比较紧迫,大家匆匆吃完饭,便赶回了盛达,开始商量修改方案。苏茵负责的那部分并没有需要动的地方,大部分时间都是其他人在讨论,只间或问一问她的意见。 下午四点,她突然接到宁深的电话:“茵茵,我父母过来了,想跟你一起吃顿饭,有时间吗?” 苏茵的心绪有点乱,但对于宁深,她一向很少拒绝,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不过我今天可能要晚一点下班。” “没关系,他们刚从斯里兰卡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晚上十点之前都行。”宁深的声音很温柔,“不过你要注意身体,别太拼命。快下班的时候给我消息,我来接你。” “好的。”苏茵挂了电话。 讨论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还没能拿出具体的方案,夏施施见苏茵频频看表,问道:“茵茵,你有急事吗?” 苏茵没瞒她:“约了长辈吃饭,太迟的话怕他们会生气。” “那你先走呗,反正今天估计也没个结果。等会儿结束了,我把资料整理一下发给你。” “那谢谢你了。”苏茵也不客气,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拿起包就走。 宁深已经到了楼下,她刚走出大厦,他便下车迎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柔声问道:“累吗?” “有一点。” 两人上了车,宁深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你工作这么忙,还得帮我应酬父母。” 苏茵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帮你一下怎么了,不当我是朋友?” 宁深转头打量她,她虽然笑着,但眼底都是担忧,他更加不好意思了:“我父母其实不难相处的,如果他们让你不自在了,你不理就是。” 苏茵这才知道他误会了:“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嫂子的病越来越重了,昨天我送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说……” “说什么?” “怀疑是白血病。”苏茵的声音死气沉沉的。 车厢里静默了好一会儿,宁深才再开口:“可能不是呢,你别瞎想。再说如今白血病的治愈率已经很高,早就不是过去的‘绝症’了,如果确诊,配合治疗就行。” “嗯。”苏茵的目光转向窗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大概是为了以示郑重,宁深父母选定的地点是一家高级私人会所。两位老人家已经年过六旬,不过如宁深所说那般,都很和蔼。只是吃着吃着,话题就不可避免地转移到了那个千古问题上:“你们在一起已经快四年,年纪也都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苏茵垂了垂眸,宁深立刻体贴地接了过去:“就这两年了,你们别整天催啊催的,跟封建社会的老古董似的。” 宁母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宁父瞥了苏茵一眼,不动声色道:“好了打住,吃饭吧。” 饭桌上的气氛又恢复了祥和,苏茵瞅了个空当,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