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把她放在床榻上,三千青丝散落,随意地铺在绣着精致图案的锦被上,灯火有些摇曳,跳动着的火光的影子应在她的脸颊上,宛若上好的胭脂。
他记得她灵动的眸子,眼下那双眼睛与记忆重叠,荡出层层柔情,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声音喑哑:“瑶儿”
可是下一秒,她宛若从刚刚的意乱情迷中苏醒了过来,弯弯长长的睫毛半掩着她的眸子,叫他看不清她的眼睛。
“罢了,左右不过是一副身躯,你若想要,给你便是了。”她的声音毫无温度,宛若一盆冰冷的水,瞬间浇灭了这旖旎的热情。
他一愣,随即便站了起来,问道:“你觉得,我只是想在你身上发泄?”
说是在问她,还不如是他不想相信,想听她解释。
可是她“嗯”了一声,轻不可闻,可那一声却清清楚楚地砸在了他的耳畔,让他不知所措。
“赵灵瑶,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似乎是生气了,向来喜怒不溢于言表的段修然竟然这么明显地生气了,他几步便走到了梳妆台前,转过镜子对着她:“你看看你还认识你自己吗!”
镜子里的灵瑶虽仍是那副精致的面容,却苍白无色,眼中无神,就好像一个瓷器做的精致的娃娃,除了在哪儿一动不动地当个摆设,其余的什么用处都没有。
“我记得你机敏聪慧,做事果断,总能在危急关头作出正确决定,甚至有与猛虎搏斗的勇气和智慧我还记得你,红衣飘然,策马扬鞭,在那天地一色的灰暗之中成为所有人眼中唯一的亮色。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行尸走肉般,哪里还能寻得见大瑞王朝唯一嫡出公主的风采?!”
“山川巍峨,非一夕之耸起江水奔腾,非片刻之汇聚。日月之行,好似有迹可循,却遵循四季之变化昼夜更迭,约是依律而动,却难逃节气之束缚。世间万物,每时每刻皆在变化,只是有些细微若尘,需待时光堆积,方能显现世间万物皆在变化,我亦归属天地,你怎能要求我今朝与昨日相同?”她轻轻地笑了,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就像从前我那般喜欢你,如今也不喜欢了一样。”
他一愣,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她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我说,我不喜欢你了。”
一字一句,轻如针落,却都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里,阻住了血液流通,让他觉得在这夏末之际,如在深冬。
“所以,一切都只是因为你一时兴起的喜欢吗?”他怒极反笑,原来,她的喜欢只是一时的,等她大梦初醒迷途知返的时候,就会及时回头,断的干干净净。反倒是他,明明是个被动的人,却在最后时刻没有守住自己的心,沦陷了,便也就湮灭了。
他看向她,只能看到她精致的侧脸。是了,这样美丽的人,从小养尊处优,大瑞国最尊贵的嫡公主,要什么有什么,自己最开始的那些为了反抗而表现的冷漠,大约才是激起她好胜心的原由,也许喜欢早就没有了,只是因为没有得到,而心生的不甘吧。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便离开了她的卧房。
世人皆言,先爱者先输,其实不然,喜欢总会散去,而交心者必输。
仅仅是因为她一时兴起的喜欢,就折了他半辈子,真是天的笑话。
第二天一早,灵瑶起的晚了些,刚梳好发髻,见玉桥从早晨便是一直愤懑不平的样子,于是她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公主,您说世子怎能这般任性妄为呢?奴婢打听了,那吴冰宁谎话连篇,世子本说关她三个月禁闭,结果今儿才第几天,这就放出来了。”
“什么时候,你竟敢非议世子了?”
玉桥赶紧跪下:“奴婢知错。”
灵瑶眼神平淡:“并没有用怪罪你的意思,只是隔墙有耳,这侯府虽然不比宫里那般拘谨,却也要言出小心,毕竟祸从口出。”
“是,奴婢谨记。”
“起来吧,推我出去走走,我瞧着,今儿太阳不错。”
玉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赶紧应道:“是。”
主仆两个在花园里慢慢地走着,沿途的许多花儿都在争奇斗艳,时不时还能见到两只蝴蝶飞舞,偶尔一阵风吹来,清风拂面,倒也舒爽。
“快入秋了吧。”灵瑶突然道。
“回公主,快了,再过些日子,马上就要中秋了。”玉桥答道。
“瞧着如今这般景象甚美,等到初秋之际,它们或许还能撑上一撑,却也抵不过寒冷,仅仅两三天的功夫,就得七零八落地掉个差不多了。”
“公主何必想以后那衰败之景?眼前这多好看!”玉桥知道她心中郁结,便道:“公主,今儿厨房煮了山楂茶,酸甜酸甜的,奴婢给你端一盅来可好?”
灵瑶点头,却见几个小厮匆匆走过,便道:“玉桥,去问问他们这么急着去干什么?”
玉桥道了声“是,”便走上前去,叫住了那几个小厮:“喂,你们几个,做什么去,竟如此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