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陆宴之再次开口,只说了一句:“我不杀你。”
林淮风垂眸一笑,“你杀了我或许我会好受一些。”
陆宴之转过身去,对他没有兴趣也没有欲望听他继续说。
“天清君。”林淮风喊住他。
陆宴之在门外停下,黑布下面一双盲目轻轻地阖上。
他也想过杀了林淮风泄恨,尤其陆嘉尘跟他说过那番话后。
轻儿的遗愿,是想要他为她报仇吗?
怎么可能?
轻儿这辈子都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就算是报仇……也轮不到他。
他们那么说,只是不想他就这样死去而已。
就像一开始在北郡他们都骗他说轻儿还活着。
陆宴之从小到大一直被冠上各种各样的名号,世人都说他聪明通透,是不世出的天才。可直到如今,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糊涂眼盲心也盲不过是个被所有人耍的团团转的可怜虫而已。
轻儿在星照门的时候,唯一能依靠的是他。
可他都做了什么?
他怕自己喜欢上亲妹妹,所以一次次将她推开一次次疏离她?
宋长老苦苦哀求、以死相逼,陆掌门一再言明利害、承诺之后会好好补偿轻儿他全都信了。
那日他彻夜不眠天亮后又静坐了许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轻儿说了。
他保护不了她,又一次将她推得远远的。
现在想来,可笑至极。
他有什么资格怪林淮风呢?
自始至终,错的都是他一人。
若他早日想通,不在乎世人眼光,带着轻儿离开,事情也许不会变成这样。
六十年前,万剑宗宋家就有一双兄妹殉情,就连死后,世人也不放过他们,苛责和辱骂一直流传至今。
而他身上也有宋家的血,每每想到轻儿,便想起那双殉情的兄妹,想到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陆宴之缓缓抽出一口气,心里一阵阵地抽痛,他想起钱塘江口,轻儿最后跟他说的话
“我从前当你是个英雄,钦佩过你,迷恋过你,现在看来是我瞎了眼。”
钦佩过你。
迷恋过你。
这种话,怎么能在诀别的时候说出来?
如果他永远都不知道,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痛欲裂,一遍一遍将自己千刀万剐。
或者……他早一点知道,也许就下定决心,早点带她离开了。
陆宴之袖中手动了动,想去拿林淮风那柄剑
却不是想杀他,只想自尽了事。
他想了无数遍了。
追随她死去,到地狱看她一眼也好。
林淮风注视着他,微微皱眉,缓缓说:“天清君,你是不是至今都不知道,你其实……”
“不是陆家的血脉。”
“……”
闻言,陆宴之一口气哽在心口,整个人如雷击中,血液从头到脚慢慢凉了下来,浑身发软,四肢脱力,心里默默又念了一遍林淮风的话
你其实,不是陆家的血脉。
也就是说……轻儿不是他亲妹妹?
一直以来他心里的结,不过是一个谎言?!一个笑话?!
陆宴之怔在原地,浑身发麻,发凉,冷汗涔涔地流下来,胸口仿佛堆了一层又一层的石头,压得他痛不欲生,他甚至连呼吸的本能都忘了,脸色慢慢变得发青、发紫,意识渐渐消散,耳边仿佛响起了阮轻的声音
“你是天清君,上陵城那次比试,你用左手剑赢了南天宗的二长老卫铭!你教我简直绰绰有余!”
“天清君,你看我这一剑如何?”
“宴之哥。”
“哥。”
“陆宴之,你够了没有?!”
“陆宴之!!!”林淮风见状大骇,丢了剑冲上去,一探他鼻息,竟是已经没了气息!就这点打击,居然能将他梗死?!
“陆宴之!你疯了吗?!”林淮风按住他后颈,猛地灌入一道灵力,宛如打入钝铁之中,几乎毫无反应!
没有外伤,没有中毒,陆宴之直直地站在原地,整个人肤色发青,血液逆流,呼吸停止,这是要暴毙的迹象?!
林淮风急得一掌劈在他颈后,陆宴之这才整个人往前一折,姿势扭曲地摔在地上,郁积在胸口的血喷了出来!
陆宴之跪趴在地上,长发垂着,一口气提了上来,接着拼命地咳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颅中是剧烈的耳鸣声,双手剧烈地颤抖,他捂住脸,苍白的手背上皆是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