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衾醒来时,怀里躺着一个不着片缕的女子。
梅衾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昨晚陪父亲饮了些酒,自己不胜酒力便早早回去歇了。
按理说,他那时候应当疲累不堪,很难会对女色产生兴趣。
但想到昨夜里宝婳在伺候,他便露出微微无奈的神情。
“宝婳……”
梅衾轻声唤了对方一声,便听对方嘤咛一声慢悠悠转醒。
对方转过脸来,却不是宝婳。
梅衾唇角的笑意微微凝固。
“怎么是你?”
纯惜看见他后,似乎比他还要吃惊,连忙坐起身,羞涩地用被子掩住身体。
“爷昨儿晚上喝醉了……”
纯惜低着头轻声解释。
梅衾语气温缓而冷静道:“我知道我喝醉了,可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纯惜抬眸瞧见他那张俊秀的脸上仍然是清明无比,半点也不含糊,手指慢慢收紧。
她知道三公子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但昨天晚上他喝醉了,其他伺候他的丫鬟也都不在。
这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纯惜抿了抿唇,“因为……昨天晚上我本来有件事情想要同爷坦白。”
梅衾见她微微瑟缩,随手拿起床头的衣服给她披上。
“你这样……莫要受了凉。”
即便他当下心情不虞,却仍能关心身边的人。
这让纯惜很难不动容。
“你要与我坦白什么?”梅衾问她。
她咬了咬唇说,“三个月前,爷陪同夫人去檀香寺还愿,爷被山匪抓走,被困了将近两个月之久……”
“是,当时你与其他丫鬟关在一起,万幸贼人没有伤害你们。”梅衾说道。
纯惜道:“我要与爷坦白,在那段时期,一直被山匪威胁去伺候爷的人其实是我。”
梅衾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是你?”
三个月前,他被绑架,单独囚禁在室内。
山匪怕有人认出地形,将所有人眼睛蒙住。
但梅衾毕竟出生矜贵,自幼未曾吃过半分苦头,没几日便病倒。
那群山匪便从另一间屋抓了个丫鬟出来,封住她的嘴巴让她去照顾梅衾。
如此这般,仿佛哑巴和瞎子互相照应一般,梅衾便靠着对方的悉心照顾这才扛过来了。
“照顾爷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所以我之前没想说,但昨天晚上,我想还是应该同爷坦白,没想到我与爷便……”
纯惜说着像是害羞了一般,转而赤着脚跪在床前,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样,“倘若爷怪罪奴婢,奴婢也不怕罚,奴婢只想永远留在爷的身边。”
“我怎么会罚你?”
梅衾抚了抚她的鬓角,微叹,“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怎么不早些说……”
他将她扶起,温柔地向她承诺,“纯惜,你待我有恩在先,如今又成了我的人,往后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纯惜看着他那双温柔如水的眸,仿佛顷刻间就能溺死在其中。
所以她就这么轻易的得到了他的心吗?
纯惜觉得仿佛在做梦一般,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梅衾含着笑,似想到了什么,漆眸中的温柔顷刻间化为坚冰,随即再由坚冰融为毫无温度的温柔。
这厢宝婳做了亏心事一夜都没睡好。
到了早上,等她过去伺候的时候,发觉其他的丫鬟早就忙前忙后,梅衾也正在用早膳。
纯惜瞥见宝婳,便过来道:“今日爷这里不用你伺候,你……”
她话未完,却听见梅衾淡声道:“叫宝婳过来吧。”
纯惜这才收了声儿,没再说话。
宝婳心里虚得慌,见梅衾正好起身离开桌前,她便小步跟上,一直跟他到了次间。
梅衾坐下,宝婳便忙将茶捧来给他,极是小心讨好的模样。
梅衾扫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宝婳,昨天晚上……”
宝婳垂下脑袋甚是没脸道:“是我自己胆怯了,我……我辜负了爷给我的机会。”
梅衾听到这答案,无奈一笑。
“没关系,你还小着,未经历这些生出胆怯也是寻常。”
宝婳没想到这时候他竟还安抚自己,愈发惭愧,“真的没关系吗?”
三公子的脾气也太好了些,好到宝婳都觉得自己过分无比。
梅衾挑起唇角,“就算你不想做姨娘了,也没关系。
我只希望身边的女子都能做出愉悦的选择。”
他这样说反而令宝婳迷茫。
“那爷自己没有喜欢的女子吗?”
在宝婳的印象里,梅衾似乎永远都这样风轻云淡,看起来他仿佛对每个人都很在意,但实际上却又好像对谁都没有在意过。
梅衾双眸清透,目色温润地注视着宝婳,“自然也是有的,我很喜欢宝婳。”
宝婳骤然听他说出喜欢,脸颊又慢慢发热。
他见她羞了,又说,“常听人说喜欢的女子便如同一件喜欢的衣服,即便小心呵护珍藏,但却不会只有一件……”
他轻轻道:“而且也许以后衣服旧了,也就不会再喜欢了。”
宝婳的表情有些错愕,所以变成旧衣服的姨娘岂不是很没有前途?
他抬眸看向她,“但月钱还是照发的。”
宝婳立刻偷偷地松了口气。
梅衾见状终于忍俊不禁。
“宝婳,你可真是叫我欢喜。”
梅衾笑着摇头,宝婳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把想法暴露在了脸上,微微窘迫。
“那……我以后若是成了爷的姨娘,也会变成一件衣服吗?”
“方才那些话只是逗你罢了。”他朝她眨了眨眼,含笑的眸中掠过一抹狡黠。
“于我而言,女子和衣服可不一样,女子是娇花,是有生命的,若不仔细照顾,她们便极容易香消玉殒。”
他的声音仿佛永远都是那般温柔,对宝婳轻叹道:“所以宝婳,我不会轻易去决定一个女子的命运。”
这便是他一直以来对宝婳的态度,也是对所有女子的态度。
隔几日,到了纯惜的生辰这天,大清早上,梅衾便让人往纯惜屋中送了许多首饰与衣裳。
“听说衣服还是云裳阁的,纯惜姐姐实在是太得爷宠爱了……”丫鬟们热闹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