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九方长明身份揭开,枯荷等人就有许多疑问了,只是大家刚被长明出相救,碍于情面不好询问,问了就难免会尴尬为难,毕竟这些年,九方长明这四个字,一直与勾结妖魔联系在一起。
枯荷他们几个毕竟大多是一门宗主或首座,自矜身份阅历,对此事将信将疑。
新生代的年轻修士们,却大多受师门长辈影响,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尤其是万剑仙宗的弟子,更将长明当作背叛人族一般的存在,以如今万剑仙宗的影响力,不难想象这种印象和言论的范围有多广。
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是我。”
得到对方亲口承认身份,谢春溪仍是难掩震撼。
因为站在他身前的此人,曾经是传说一样的人物。
背叛人间也好,威震天下也罢,当年谢春溪只是金阙道宫的无名小卒,什么事都轮不到他出头,当然也就没会跟九方长明交集。
“前辈既然方才对妖魔出,可见与他们势不两立,缘何这些年音讯全无,也不出来澄清一句?”
谢春溪早年,天赋平平,在金阙道宫里毫不起眼,连师父也没把他当接班人培养,他索性得过且过,懒散度日。
实是某日他下山受了欺负,又听别的修士说起玉皇观新任观主九方长明大出风头的事,谢春溪若有所感,从此奋发向上,后起直追,直到接掌衣钵,成为金阙道宫掌教。
他为人自负,行走江湖也得罪过不少人,只不过修为高,能拿他怎样的人很少,但谢春溪自己也不是没有钦佩的人。
九方长明是天下第一人的时候,谢春溪不爱提他,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巴结奉承,九方长明落魄时,谢春溪也曾失落失望过。
他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后来年纪渐长,又觉得事有蹊跷,难以辨清。
直到在这里遇上自己年少时高山仰止的对象。
“他不在人间,如何澄清?你若有心,为何不帮他澄清?”
嗤笑声响起,不是长明,而是旁边打盹的云海。
他实在是倦极了,刚才没力气跟宋难言耍嘴皮子,就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此时歇了片刻,缓过劲来,嘴角带着讥诮弧度,眼神却冰窟一样,毫无温度。
“行事似魔者,心未必成魔。行事如佛者,也不一定就是真菩萨。你觉得自己是哪种?既然早已认定一件事,却又何必假惺惺来问?”
“我……”
谢春溪心生怒意,张口就要反驳,但话到嘴边,怒意却消失了。
他固然对当年的事情有疑惑,但不敢去推翻万剑仙宗的结论也是真的,如今的江离就像当年的九方长明,高高在山,宛若一尊神像。
不,他比九方长明还要更稳固,因为江离身边有无数拥趸,他们会自发给江离加上一层又一层的金身,拱卫左右,让外人遥遥看见完美无缺的万剑仙宗宗主,不容半点玷污诋毁。
江离的修为也许跟九方长明巅峰时期相差仿佛,也许要略逊一筹,但他的地位和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过当年的九方长明。
也许,比世俗权力里的天子还要更大。
云海似乎看穿他所思所想,仅仅是冷冷一笑,又恢复那种倦怠的状态。
谢春溪惭愧道:“多谢道友点醒,谢某轻信人言,失了判断,的确可笑。”
云海垂着头,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长明无可无不可,他根本无所谓世人怎么说,也不会为了他人看法就影响自己行事,谢春溪醒悟与否,事关他自己的道心和修炼。
“你们先别走,还有一事。”他道。
枯荷:“前辈,还有何事?”
长明:“琅嬛塔的存在,说明对方早有预谋,布局甚大,若配合奇门八卦,藏风聚水,可将琅嬛塔聚魂的效果发挥更大,我已派人去城外四处查找线索,整整一天,想必也该有结果了。”
话音方落,一道五彩霓光落在皇宫不远处。
片刻之后,许静仙驾着纱绫飘然而来,宫人们不知情,还当是仙女下凡,满目惊艳。
“可算到了,累煞我也!”
许静仙撤去纱绫,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气喘吁吁。
她没来过皇宫,无法用雨霖铃直接传送,只能先到皇宫外面,再自己进来。
“前辈,我照你说的在洛都城外四个方向察看,果然发现了一些东西。”
寻常宫卫自然拦不住她,但今日变故刚过,难免又引起一阵骚动,还是枯荷见她与长明熟识,亲自去解释了两句。
但许静仙在长明面前又是擦汗又是喘气,姿态做足,连谢春溪都忍不住问她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只有长明握拢袖,老神在在,抬头望天。
许静仙不说,他也不主动问。
她不由气道:“你就不问我发现了什么,有没有危险吗?”
长明:“你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问不问,你都是要说的。”
许静仙赌气道:“我那纱绫没了,临时找了一条又不合用,这会儿跑遍整个洛都,腿都要断了!”
长明抬抬下巴:“那你去跟你云道兄挤挤,他那椅子大。”
许静仙哪敢去跟云海挤着坐,后者掀起眼皮扫来一眼,她都忍不住往长明旁边缩。
狗男人,难怪打了一辈子光棍!
她满怀怨念,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我在城外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发现了四根龙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