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小憩过后,何玉婠起身在案几上作画,宣纸起铺。
旁边的白瓷小碗里,盛放着泥金、石青、石绿,大青绿沟廓,着色浓重。
何玉婠放下手中的毛笔,又拿了另一支沾染了赤褐色的泥金颜料画笔,钩染屋室、亭阁、长廊等建筑物。
何玉婠有睡醒用点心的习惯,三红从外面端了盘水晶萝卜糕。
她一进来就瞧着何玉婠扶袖低头,埋于画间。
窗外春风轻轻拂过,何玉婠刚醒,她披头散发,头上只戴一支祥云钗。
她身上又另披了一件宽大的紫兰花竖纹轻衫,里面月牙白的银纹绣蝶薄纱裹胸。
许是窗外的日光柔和,三红瞧着自家姑娘如出水芙蓉般细嫩,小脸玉软花柔、白璧无瑕,整个人尽显温柔,恰似九天玄女,她忍不住惊叹。
轻风一吹,仙袂飘飘,三千青丝随之扬拂。
三红一下子看傻了眼,这是她们素日里平淡无奇的姑娘?
“姑娘,你怎么都不梳妆一下?这冰雪消融,草长莺飞的时节,也不多披件衣裳!”
从羡慕何玉婠素女青娥般的容颜中清醒过来,三红发觉她家姑娘的穿着大大不妥。
马上放下手中的糕碟,给何玉婠披了一件衣裳。
三红责怪:“以前倒是没注意,姑娘居然喜欢丹青。自那次与林姑娘去了画坊后,姑娘痴迷丹青作画,一画起来便废寝忘食,人都邋遢了不少。”
三红唉声叹气,何玉婠心虚,讪讪地笑,拿着笔有那么一片刻不知所措。
她总不能说这是她原本的兴趣?
她喜绘画、擅舞,上辈子倾尽全力得此造诣,因宁氏只准柳师傅在琴棋书画上传授那么一点,故此刻她还需隐藏,尤其是舞技。
她如今每日入夜,在床上摆弄姿势,弯腰昂头的,就是希望身体柔软些。
这源于她一次因身体僵硬,导致走路脚崴脱臼,她练了近一年,此刻才把身体练得柔性。
何玉婠:“母亲不想我们学太多,柳师傅传授琴棋书画的日子浅,我一知半解,又恐日后拿不出手,自然要勤学苦练。
我午休时偷偷练习,没人察觉。”
何玉婠对着三红俏皮一笑,略微洋洋得意,三红应是,的确如此。
想到何惠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家姑娘练习这些还要偷偷摸摸的,她略感伤怀。
“若是柳师傅肯全心全意地教导姑娘这些多好。”三红叹气,越发觉得她家姑娘可惜。
何玉婠手执画笔,给宣纸上的一处围栏上色。
她头也不抬的回答:“别怪柳师傅,她拿人钱财,不好违背主家命令。
况且小妹天资聪颖,敏而好学,母亲还不大力培养?柳师傅收她为关门弟子,不完全是瞧上了母亲给的名利报酬,再说我吧……”
何玉婠抬头,羞愧而又无奈地对三红道:“琴棋书画,除丹青以外,其余真的只是略知一二。”
何玉婠着重说“略知一二”四字,这是硬伤!
自从上了两堂柳师傅的课后,何玉婠就明白自己没有与人吟诗作对的天赋。
乐器倒是会一些,然这里的名门闺秀横氏乐器多用古筝、古琴,竖氏多用琵琶,而她会的乐器偏僻,多是下等伶人所用,拿不出手。
何玉婠念及此处就心有怨气,怊怅若失。这种情况,哪怕就是柳师傅教她,她也学不进去。
三红无可奈何,只能在旁看何玉婠作画。
“姑娘,这么长的纸,你要画到何时?”
何玉婠用的宣纸是八尺整纸,她只是在一处的围栏上就花费功夫许久,又是勾勒,又是染色的,三红觉得极其繁琐复杂。
何玉婠浅笑安然:“此画送人,我要多用些心思。”
若不是送人,她何需如此费力?
“送人?”
三红正纳闷,她灵光一闪,“是林姑娘?还是……林公子?”
何玉婠手中的画笔一顿,嘴角微扬,脑海里浮现那日在画坊遇见的男子,随后又继续作画。
何玉婠眉眼含春,羞涩的模样落在三红眼里,就是默认了。
“姑娘,我们该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