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晓天往绿毛膝窝上踹出那一脚的时候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是没法善了了。
但他他妈就没打算要善了。
他就是一颗想要原地爆炸的炸弹,然后这不长眼的绿毛还偏偏在他跟前点了火,于是——
轰的一声,他爆炸了,不仅自己爆炸,还炸得方圆十里都寸草不生。
混乱的扭打中,网吧里到处是尖叫和怒骂,还有廉价香烟跟隔夜泡面的味道在发酵。
易晓天还能听到隔壁那台电脑耳麦里漏出来的嗯嗯啊啊声,男女主人公纠缠在一起吭哧吭哧地喘粗气,原本坐他旁边的眼镜小青年已经躲到了五米开外,正惊恐地看着他们。
砰!
他的后背撞翻了电脑桌,键盘鼠标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绿毛好不容易才踹开他摸了把脸,随即不可思议地瞪着手上的血,“你小子属猫的吗?!”
易晓天手背一抹磕破的嘴角,勾起带着邪气的微笑,“怎么,打架还要讲规矩?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他身量很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利落精瘦,蓝白色校服外套的袖子卷到了手肘,内里穿着件黑色涂鸦T恤,细瘦的腰线没入宽松的校服裤里,沿着比例极好的两条长腿一直延伸到脚上那双限量球鞋上。
头顶肮脏的灯泡晃动,明灭的光影中,他的眼睫、鼻梁在脸上投下了不断变幻的阴影,唯有右耳垂上有一点光亮在隐隐闪动。
“诶不是,你至于么你,不就骂了你一句?”
红毛看来试图讲道理,“看你校服是华光的吧,好好的重点高中学生——”
“跟这种傻逼讲什么道理,你没看出来这小子就是专门在挑事泻火么!”
黄毛把外套一脱,露出穿着工装背心的肌肉精悍的肩背和手臂,他咔吧咔吧捏了捏拳头,“哪个好学生会来这种黑网吧的,小子,你想打架是吧,来!”
易晓天把旁边的椅子踹过去的同时,人也像头精瘦的豹子冲了过去。
“诶呦我去,这么凶!”
红毛大惊失色赶紧闪到一边,还不忘叮嘱同伴黄毛,“你小心点儿啊,别真把人打坏了!人家还是个学生——”
“什么学生!干他丫的!”
绿毛捂着脸哭着嚎,“是兄弟就给我使劲儿往他脸上招呼!我他妈都被这小白脸搞破相了!!”
“哎哎哎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你们站住,还没付钱呢!”
网吧老板慌慌张张地去拦趁乱跑路的客人,拽住了一个,又让另外的人跑了,一时手忙脚乱急得直拍大腿,“诶呦喂我的祖宗啊!”
又是一阵叮铃哐啷的乱响,他猛一回头,就看到黄毛被那校服男生一脑袋顶在了肚子上,紧跟着几步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上了靠墙一台电脑桌。
显示屏哐当哐当摇晃,在网吧老板心疼又紧张的目光中,啪的面朝下摔到了地上,玻璃块碎了一地。
老板的心也跟着碎了。
“很记仇啊,”
黄毛咧嘴冷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他很高很壮实,肌肉鼓胀的身躯比面前的少年大了整整一号,灯光在他头顶摇晃,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上,那影子就仿佛一头充满了压迫感的猛兽要把人给一口吞下,“再来!”
易晓天喘着气,背脊微微弯曲弓着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紧紧锁定猎物的眼底闪烁着狠辣又痛快的光。
网吧老板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扒着红毛哭,“范二哥,范二哥,快让你兄弟住手啊!要是招来了条子——”
与此同时,黄毛拳头砸到了少年的肚子上,少年的膝盖则狠狠撞上了黄毛的下半身。
黄毛吃痛一头冷汗地捂住裆部,少年按着胃脸色发白地后退了两步,他的身体紧绷着,双眼闪烁着警惕凶狠的光。
红毛吃惊地看黄毛,感同身受似得倒抽了口冷气,他也没想到这小鬼竟然这么凶残,怕不好收场,他当即从边上的酒水柜里抄了瓶啤酒哐一声砸在了柜台上,旋即举着半截玻璃瓶指易晓天,“告诉你,也就是我们仨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要是换了三年前你小子——”
回应他的,是易晓天一把抡过来的铁椅子。
“卧槽你有病吧!!”
椅子哐的砸到红毛脚边,捂着脸的绿毛火了,撩起袖子上前。
红毛扫了眼把地砖都砸裂了的那把椅子,眼神也蓦地阴沉下来。
红黄绿仨兄弟把易晓天围在了中间,一股压抑又紧绷的窒息感弥漫在网吧狭小阴暗的空气中,围观群众们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谁都看得出来,这三个人是动真火了。
这红绿灯三哥们儿从小在这一片长大,名声不小,虽然近几年收敛了不少也不常跟人动手了,但从前的功绩实在太过剽悍,以至于“金盆洗手”多年的现在,附近的小混混们见着他们还得叫声哥,根本不敢招惹这仨。
却没想今天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个明显是富二代的公子哥,好好的网吧网咖不去,非混到这间又脏又乱还没营业执照的黑网吧来,关键是脾气还挺爆,就因为一句M跟他们刚上了。
网吧老板战战兢兢缩回了扯着红毛袖子的手,瞅了瞅他的脸色。
他这都多久没见过范二哥这幅表情了,看来今天这小子只能横着出去了……
他这小破网吧哟,是造了什么孽了。
就在他一脸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人在门口吼了一声,
“不好!警察来了!!”
乱哄哄的网吧瞬间变得死寂一片,网吧老板如遭雷劈。
“卧槽?”
刚才还满脸阴沉霸气的红毛震惊了,扭头吼,“谁他妈报的警?至于吗?!老子都三年没进过局子了!!”
群众们面面相觑。
寂静中,门口的方向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我。”
所有脑袋都转了过去。
易晓天听到那个声音身体一僵,缓缓扭过头去。
门边,一个穿着蓝白色校服,戴着口罩背着双肩包的少年正握着手机站在那里。
街灯在门外落下暖黄的光,少年瘦长的侧影显出挺拔的线条。
他微垂着眼睫,身上是与周遭乱哄哄又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冷漠与疏离。
易晓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