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游抬起头嚼了两口面匆匆咽下:“嗳嗳,干什么哪?”
白明禹悄悄伸手拽了谢璟衣角,跟他求饶。
谢璟坐下来没吭声。
黄先生吃完面拿手绢擦了擦嘴过去巡查一遍,训斥道:“做学问需得静心尤其是在考场上更要时刻保持肃静知不知道?你们两个别搞小动作啊。”
白明禹小声嘀咕:“那您昨天晚上还去听戏吃羊肉锅子呢”
黄先生道:“你说什么大声些!”
白明禹吭哧两声,没敢说,埋头写题。
黄明游站在他们身后,一个人盯着两个学生毫无压力,前头坐着的白二少却浑身像是有小蚂蚁一样,痒痒地时不时动一下,背后监考老师用鼻子哼了一声,白明禹老实了一点,慢吞吞答题。
谢璟很快就写完了,拿了试卷交过去恭敬放在黄先生桌角:“先生我已答完。”放下之后又小声询问,“我可以提前走一会吗九爷晌午的时候从黑河回来,我想回去整理下书房,熏熏香。”
黄明游方才站在他们身后监考的时候基本已经把他们俩写的那些都看完了,其中谢璟写得尤其好,交代的功课全都有认真完成,比旁边那个猢狲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笑呵呵摆摆手道:“去吧路上慢点,下午的课记得准时过来。”
谢璟应了一声,提前交卷走了。
谢璟给黄先生关上办公室的门,手还未放开门把手,就听到里头先生训斥白二的声音,嘴角扬起来一点。
白明禹大约是做不成以前那个威风八面的白掌柜了。
不过比起当年阴沉着脸不爱说笑的白掌柜,他更喜欢现在这个。
二少人虽傻了点,但心眼挺实在。
是个好人。
谢璟回了东院,打扫整理完毕,燃香半柱,九爷便回来了。
黑河酒厂里的机器基本已安置完毕,这两月就要开始产出,不止是白家盯着,周围不少豪绅望族都在盯着这里。现如今大家都听过一两句机器,留洋的少,真正见过机器的人更少,全线机械化投入生产的,不光是黑河,找遍北地三省也没有第二家。
九爷今日心情不错,进来之后换了平日在家穿了衣裳,谢璟问道:“爷今日不出去了?”
“嗯,没有访客,偷得半日闲。”九爷伸手让他给整理了一下衣角,嘴角扬起点带了笑意问,“你今日如何,族学有趣吗?”
谢璟老实道:“族学比我之前念书的学堂大,黄先生讲得极好,他嘱咐我下午再去听讲。”
九爷赞同道:“黄先生的课是该听听。”
有人送了新下的瓜果进来,有几枚山莓色泽殷红,九爷拿帕子擦了手吃了一颗,又顺手喂了谢璟:“还算甜,你拿去吃吧。”
一旁的人就把那一小篮山莓递给谢璟,他们已经习惯了,九爷喂小谢吃东西大约就像是喂雏鸟一般,瞧见什么好的自己尝了,定然要给身边的小谢也喂上一颗尝尝。
谢璟抱着那篮子山莓跟在九爷身后,低声陪着他说话。
“酒厂事忙,我大约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九爷坐在主座,瞧着他道:“你若是喜欢,以后可以留在族学那边同他们一起念书。”
谢璟摇头:“我和他们不同。”
九爷点头:“是有些委屈你了。”
下头送瓜果的那位还未走远,正在桌上放一只花皮西瓜,听得小谢这么跟九爷说话,吓得差点把瓜摔地上。他偷偷看了一眼,看看小谢,又看看九爷。
谢璟站在那目不斜视,表情倒是跟平日里一样,一贯的认真。
九爷低头正在翻一本图纸,倒像是在聊家常,随意开了口道:“那边白日的课也没什么,还是跟我去黑河?若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在酒厂抽空教你就是,只回来晚上念黄先生的小课罢。”
“哎。”
两个人的谈话简单,说完九爷就招呼谢璟来看图,再谈的话,却是送瓜果的人听不懂的了。
那人小心关了门出去,心里那份奇怪也淡下去不少。
实在是见得多了,都已开始慢慢适应。
如果说谢璟和他们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平时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弱,而他们九爷也信。
比如遇到什么事,旁人还在想怎么绞尽脑汁去回应九爷的时候,谢璟已经自然而然接口,说的话,还都是九爷爱听的。
好像就他们两个人打暗语一样,说一些只有彼此能理解的话。
隔日。
谢璟跟着九爷去了黑河,酒厂里来了两位德国人,在调试酒厂的机器,一连几天都十分忙碌。
九爷有心要扶持身边得力人手,他这次从省府带来不少人,也从青河白家挑了一些还算机敏的,原本以为会从这里头找到一两个出挑的人才,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是谢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