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唇边胡茬青青,眼下乌青一片,面色依旧如云过天空不留痕迹。
万显荣虽然没成过亲,可到底也是大龄光棍了,服侍着步帅洗漱,又在一旁叹了一句“阿陨姑娘是贵主的人,您忘不了有什么用呢?这辈子没指望了除非您”
万显荣的话还没说完,这便接收到了自家步帅凌厉的眼神连忙噤声不敢再言。
宋忱将手巾递还在万显荣的手中,慢慢儿地在桌案前坐下。
除非什么?除非北廷大军南下踏平南朝将阿陨姑娘夺回来
他忽地心里有些许的希冀。
这两日,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就算阿陨是受了共主的胁迫可同他在一起时的点滴一点都不似作伪。
她那样鲜焕的少女是怎样的机缘才成为贵主的禁脔呢?可转念一想古往今来,能成就大业的千古君主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爱情上的小癖好说不得贵主就喜欢强制爱。
他以汤匙吃粥脑海里思绪繁杂。
若是阿陨当真不愿在贵主身边,他可以为了她挥兵南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将她从贵主的身边带走。
这一刻起,贵主的形象在他的心中面目可憎。
明日便要觐见贵主了待宋忱吃完粥食,万显荣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块帕子,这才垂着手问道:“步帅,明日入宫献上的礼物,还是先前那几样么?”
宋忱嗯了一声,思绪这才转回,细想了一下来时陛下的交待。
天子草莽出身,向来不拘小节,临行时曾将一件物事交与他的手中,女儿家的物件拿在手中实在烫手,天子却不以为意,笑意苦涩。
“朕的长女出生在万亩梨花盛开之时,我那丈母娘从前读过许多书,为她起了个小名儿叫雪浪,南方那女皇帝竟也叫个这样的名字,令朕不得不多想,你拿这一件分别时她送给皇后的木钗子,必要时拿与她看。”
宋忱彼时应是,却也说了几句实言,“天下之大,重名之人不知凡几,那一位女皇帝听闻年岁早已过了花信之年,怕是比您小不了多少”
天子眉间却有愁绪,“我那长女幼时便纤细可爱,被我那丈母娘教养的很是文弱,倒也不像是能领兵打仗的女英雄,你且拿去,万一呢”
宋忱那时便恭敬领命,第二日便踏上了往南朝而下的路程。
只是从不知,贵主耳目如此之明,竟将他一路引入陷阱。
心绪烦乱无比,幸还有一日的时间,宋忱在屋中委实坐不住,这便领了万显荣,一路往青杏馆而去。
那青杏馆的门外有一人盘桓,不是别人,正是那落魄举子彭百迁,可惜不过一日不见,此人竟一夜秃头,光溜溜地脑袋上还烫了六个戒疤。
宋忱并不识得他,在馆门前站定,那彭百迁便耷拉着脑袋过来了。
“公子是来寻转转姑娘的么?”他眯缝着眼睛,有些和光头极为不相称的猥琐感。
提到转转姑娘,宋忱心口一跳。
同阿陨的初始,他曾将她认作转转姑娘,此时乍一听见这个名字,有些旖旎之感漫上心头。
“怎么,和尚也如此多情?”万显荣挡在前头问了一句。
彭百迁摸着头,不情愿地摇头:“我不是和尚,我是因为谢顶所以才剃了发,你不懂男人这些的小心思。”
万显荣看了看宋忱的面色,替他问了一句,“你识得转转姑娘?”
彭百迁想到昨日那顿毒打,还有自己珍贵的头发,登时便打了一个冷颤。
“自然识得,转转姑娘乃是千古第一贞洁烈女,我多次前来买春,她从来只同我讨论诗文”
宋忱并不想同他寒暄,只淡淡地问了他一句,“贵姓?”
彭百迁一愣,“彭。”
宋忱扬手招呼后头的暗卫,只说了一句“打”。
看来他就是姜陶口中那一位姓彭的举子了。
宋忱转身去叩门,只听彭百迁哭嚎着喊起来,“说她不好要挨打,说她好还要挨打,到底是要怎么折磨我”
青杏馆的门缓缓开启,果有龟奴带了他进去,一路上了小楼,便见到了那一位秦淮盛会见过的转转姑娘。
转转并不同宋忱寒暄,命人为他奉上了一盏茶,这便望着宋忱那张绝美的脸,说了起来。
“阿陨不见了?”她早就知道他的来意,见他沉默点头,这便叹了一气。
“你若是来寻她,我只能告诉你她在宫中。她乃是宫中的女官,同我甚为投缘,发展了一段亲密关系如何亲密呢,就是可以互相摸胸的程度。”
转转一向豪放,并不忌讳什么,却在自己话音刚落地一瞬间,瞧见了宋忱红透了的耳朵尖,她愕然。
“公子是在害羞么?阿陨从我这里学了那么多房中秘术,一样不落地都在您身上练过手了,您还害羞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