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方一桐往后退了几步,闪到一侧。按礼法,身为皇子的南宫烁断没有为一个郡王府义子停下马车的规矩。只消他安安稳稳过去,拆马车的事情方一桐决定不追究了,毕竟没有亲妈包容不了的孩子。
然而……
“桐公子。”马车在她跟前停了下来,乔开直接跳下车来,“天色已晚,公子可要回府?不如让小的载公子一程?”
塑风刮过,微微掀起车帘,露出前半截车厢,静悄悄的。南宫烁此时应该还在东宫和太子殿下对弈吧。
方一桐心口一松:“不用了,我再等一等我家王爷。”
“桐公子……”乔开还想再说什么。
“本王乏了。”被南宫烁陡然打断。
马车上传来一声低喝,“还不快走?”
乔开:“……”爷,我这还没努力一把啊。
方一桐:“……”啊,您老在车上咋半天不吱声?不是,您老在车上我还敢上吗?刚刚拆了我家马车,我要是上去了你还不得拆了我啊。
“方一桐见过瑞王殿下。”方一桐躬身垂头,把脸埋进披风的风毛里。
马车行进的声音渐渐起来,渐行渐远。方一桐才抬起头来,长长吐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冷汗已经浸湿手心,后脊背也是一阵一阵发凉。
不好,要感冒。
方一桐使劲搓了搓冻得发僵的脸,原地蹦了几脚。
今日见到南宫烁她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贼心虚,虚到人家拆了她的马车都不敢上去理论。
*
东宫,细雪扬起的时候灯已经掌上。
一名小太监匆匆走过连廊,穿过天井,进到主殿。
主殿暖阁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碳炉散发着温暖气息。隔着琉璃屏风,太子南宫翰正盘腿坐在长榻之上,垂首拨弄着棋盘上的玉石棋子。
小太监在暖阁外停下脚步,弓着身子。
候在长榻旁的内侍冯准开口:“殿下,是小陈子。”
南宫翰依旧垂眸琢磨着棋盘:“讲。”
“回殿下,瑞王殿下申时初刻进的宫,去御书房转了一圈,申时二刻就出去了。”
“嗯。”南宫翰抬起头来,带着笑意道,“在四弟心里,湛流云果然比本宫重要。”
这些年关于南宫烁和湛流云的传闻,时不时就会随淮安地方官进京述职或是省亲而一阵又一阵地被掀起来,原因就在于这些来自淮安的官员们,总能拿着那么一件又一件南宫烁的物件上瑞王府攀关系去。
那些物品有玉佩,有香囊,没有一样不是南宫烁曾经的贴身之物。而这些贴身之物恰是从淮安王府流出的。
加上那些官员们语焉不详的暧昧态度,南宫烁和湛流云之间的关系便变得十分的微妙起来。
流言蜚语传得多了,难免有那么一两句传进宫中。
南宫翰这句话说得半认真半开玩笑,冯准却不敢接:“外头的传闻纷纷扰扰,但是咱们都知道瑞王殿下是个端方的人,哪能做出那般事情?”
“冯准啊,看来你还是太不了解本宫这位四弟,他呀,不是端方。他是缺根筋,瞧瞧他这些年闹腾的。”南宫翰将玉石棋子扔回棋篓里,转身下了榻来,“罢了,不说他了。”
南宫翰眉目之间与南宫烁有着三两分相似,只是五官不及他的深邃,便令人觉得太子要柔和许多。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怯怯开口:“还有件事,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
南宫翰回过头来,盯了他一眼。
小太监缩着脖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冯准见状,上前踢了他一脚:“有话就说,支支吾吾是要做什么?”
小太监道:“奴才听说,瑞王殿下让人拆了淮安王府的马车。”
南宫翰诧异:“拆马车?怎么拆的?”
“就是就是……”
冯准又上去踢了他一脚。
小太监捂着屁股说道:“奴才也没看见,就听人说瑞王殿下刚进宫,半道上突然就让他身边那个小厮回转去卸了淮安王府马车的轮子,后来好像把马也给卸了。就,就这样。”
“他好端端的拆人马车做什么?”南宫翰不解,难不成淮安王府怎么得罪他了。可是湛流云前脚刚进京都,后脚就去了御书房见驾,要得罪也没时间啊。
“啊,我明白了。”南宫翰恍然,“一定是从淮安散播出来的那些断袖分桃之说惹恼了咱们这位‘端方’的瑞王殿下。”眉眼一弯,“有趣,有趣。”
冯准侍立:“殿下,这瑞王此举不会是有其他深意吧?”
“深意?若是五年前,本宫也会觉得四弟这么干定是有什么深意,可是这五年来你看他干的荒唐事还少吗?比拆了淮安王府马车的事情更荒唐的又岂止一件两件?不过……”南宫翰沉吟了片刻,“你去敲打一下桩子们,不可掉以轻心,有什么不论大小都要及时汇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