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
骡铃琅琅,袖口雪山之下,一道灰色的影子骑着黑骡,奔入一片葱茏密林。
骡子蹄缓缓停在了一块浑圆雪白的巨石前。
哗啦啦。
身裹披风的江棉棉,在飞快翻动一本小本子。
翻过的纸页上,全是密密麻麻、笔迹潦草的小字,穿插了大大小小笔画简易的图画。
很快,她翻到了一页与眼前景象有七分相似的一幅图。
她抬头看了看大石后面,那片低矮稀疏的灌木丛,又低头看了看图纸上画的一棵大树。
书里不是说,大石旁边有棵花树吗?为何这里没有?
不管了,先看看这是不是铁冰石吧。
她跳下骡,走上巨石,抽出匕首往脚下巨石用力一剐。
一阵铁器剐蹭的刺耳锐响。
石面毫无破损,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抚摩石面的手缓缓收紧。
是这儿了。
江棉棉忙收好匕首,就地盘坐,掏出擎莲灯置于身前石面,运掌打印,闭目念诀。
随着念诀声速越来越快,屁股下的大石开始发烫,石面眼见慢慢变红。
待颜色达到血红之时,法器一个抖动,红光如一匹柔软的布匹,被法器倏然吸纳收去。
原本空无一物的莲心,结出了一粒浑圆的血色凝珠,脱离法器,缓缓浮到了半空中。
盯着看着眼前红豆般大小的凝珠,棉棉神色疑惑。
这就是……男主的血晶子?
才这么点儿?
她摸出几块滴了血的手帕。
亏她还担心血晶子太多准备了五张帕子,从雨朦身上薅了这么多血。
江棉棉这么做实属无奈。
原本打算由雨朦亲手迎接问魈的血晶子,无奈师父看得紧,雨朦根本出不来,她只好以沾了她的血与灵气的帕子代之。
虽从未听说血晶子有认主的说法,可小心能使万年船啊。
她动作谨慎地把血晶子包入帕子中。
“放肆。”
耳边徒然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男声。
距离很近,能感觉到此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传入耳道震动耳膜所产生的嗡鸣震感。
江棉棉心当下漏了一拍。
屏息回头。
什么都没有。
突然脚下一空,帷帽翻落,少女没来得及反应,嘭地掉入了水中。
棉棉在水中扑腾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自己,发现这水中十分广阔,漫无边际。
只有水面上投下来的光柱,在暗沉无底的水中闪烁着迷.幻而稀薄的光晕。
这时,她发现自己在下沉。
似一股神秘的吸力,在下方紧紧吸着她,不管她怎么蹬腿,始终以不可抗的速度慢慢下落。
却没有任何窒息呛水的感觉。
棉棉开始害怕,这是什么鬼地方!
紧接着,一道呼吸声传入她耳中。
时重时轻,越来越近。
由下方传来。
棉棉头皮发麻,鼓起勇气低头看去。
水下有个男人。
他的手腕脚腕被什么束缚住了,双臂合拢上抬,身体被迫大展,看起来难受极了,在垂着脑袋大口呼吸。
看不见脸,只能看到他紧皱的浓眉,挺直的鼻尖,还有他浑厚的胸膛,如潮汐,在一涨一息。
离她越来越近。
近得能看到他白皙的肌肤因紧绷发力,而充血泛红,浮出道道清晰地几近狰狞的蓝色.血脉。
越来越近。
近得他的呼吸似就在耳边,刚劲的线条,已触手可及,像在强忍着什么,又似在酝酿力量。
仿佛下一秒就会怒吼着崩断束缚。
棉棉浑身一抖,打了个哆嗦。
眼前不知怎么又变回了葱茏绿林,屁股下面是坚固平滑的铁冰石,手中是包着血晶子的手帕。
就像大梦一场,一切和落水前没有任何改变。
可方才惊险诡异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心脏还在激烈跳动,根本无法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幻觉。
这时,她发现石面上的擎莲灯,不知何时碎了。
就好像被铁锤砸过,碎成了数块,此时就安安静静散在地上。
江棉棉脸色骤变:“!!”帕子一扔,落荒而逃。
浑圆饱满的血晶子弹跳滚出,闪着瑰丽的光芒,顺着圆滑的石面,滚落草丛。
已远远躲到树后的江棉棉大气不敢喘,整张脸青白交加。
方才那人不会就是……男主问魈吧?
棉棉艰难地咽了咽喉咙。
不,绝对不是他。
问魈是紫微北极大帝,统率三界星神和山川诸神的宗主,血晶子不可能会有妖气,更不可能凶狠地毁掉上古法器。
难道是吸了个妖物的血?
她得找个人帮她鉴别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认识的人当中,只有在玲珑阁任职的五师兄处戟和柳晏能做到。
脑海闪现一双水粼粼、温柔专注的眼睛。
不,不能找柳晏,他心思不好捉摸,不是个合格的备胎。
“抱歉我走不开。”
传音纸中传来五师兄处戟略显焦躁的声音。
“玲珑阁失窃了,我现在焦头烂额的,师父他大发雷霆,不允许任何人出界……师父来了!不说了!”
棉棉这下懵了,感觉就像世界末日来临。
不仅血晶子来路不明,偷来的擎莲灯也废了,只怕很快要东窗事发,真是倒霉倒到家了。
这是她自穿越以来,情况最糟糕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