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相同我讲礼数之事,那便好好讲讲罢!”除去在战场之上,他少有如此凌厉的时候,而此刻,郑乾之正色言之,丝毫都不会相让,“整个大崇都知道的事,沈相不知么!先帝在时,便尊我国公府为辅国之臣,直至今。陛下直对国公府以礼相待,而沈相呢!先占左位!还在庙堂之上大言不惭,经我提点之后,沉默不言,占位不起,真真是放肆至极,毫无礼教!”
郑乾之在军中养的习惯不加掩饰,痞气的紧,侧头,讥笑:“你是觉着,你沈高澹能越过我去?!”
偌大一顶帽扣下来,沈高澹能稳得住面色,他身边的兄长可是稳不住了,登时站起来,立马便要跪伏下去。经沈高澹一下用力的拉扯,方才颤颤巍巍的站在原地。
只是这张脸,早变了脸色,血色全无。
沈高澹过了片刻,才开口有言,“国公爷不必如此气急,我坐这左位,乃是事出有因。进了这殿阁,都是来查实事情的,气性不必如此之大。”
“哼!”郑乾之嗤出一声,侧目一望主位上的君主。
崇帝如梦初醒,身子抖,高呼一声,“来人啊,赐金座予国公爷!”
他这个皇帝是难做,没有预想到的事情桩一桩的发生了。他不能驳了自己人的面子,叫沈高澹离了左位,又不能得罪了这位,平白冒出了头的汗。
郑檀扶着人,上了崇帝主位侧边的金座。作为女儿,她在父亲与沈相的这场针锋相对中,连字半句也是说不上的。这般强势的父亲,她也很少见到。往日的父亲,总会顾忌着同朝共事的面子,凡事留有余地。
这回却是一反常态,字字珠玑,丝毫没有给彼此留有余地的意思郑檀于此,不免存有隐忧,惴惴不安的感觉更甚。
“沈相既如此言说,不如说说,是什么大事,让你逾矩至此。嗯?”郑乾之坐定,伤腿得了歇息,手肘撑在金座的侧,年少是尖刺都露了头。
沈高澹起身,朝崇帝拱手,行文官的礼,“陛下已知此事,那臣便对国公爷好好捋捋郡主所做之事罢。”
“此事源于我兄长之,陛下亲封的侯爵嫡沈邬身死于外。事发昨夜,而郡主昨夜正巧便在那里,有不少人亲眼所见,是郡主亲手杀了我兄长的嫡子,血溅当场,残忍至极。臣为此事而来,还请陛下,请国公爷给微臣的侄个公道。”
崇帝适时出声,“此事不错,朕已查察过了,请国公府这里给个交代吧。”
句已经查察,便为沈家那里省去不少事情。郑檀蹙眉,她杀人之事在堂上已板上钉钉不可逆转了。
后又是沈高澹搭腔,甩袖:“既今日郡主到了,便给个交代罢!”
郑乾之面色还是平和,看向女儿,颔首允准。
郑檀亦微微点头,之后上前步,正道:“我亲手诛杀沈邬,此事不假。不过,沈邬确是该死!”
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殿阁中的人都清楚明白的听到:“沈邬竖,辱我的人,便是该死的!我贯混迹战场,手段做派都从军中,便杀了他。”
沈家对于郑檀毫无辩驳的承认还有些惊诧,再听她之后的话,脸色便涨得红了起来。沈高澹那兄长,许是丧之后悲伤无比,再听郑檀之言,竟当堂手指郑檀,骂道:“你这无知女,杀人凶手,杀了我的儿还口出狂言,我儿究竟做了么错事,你要刀割了他的喉咙啊!”
郑乾之出声:“沈侯慎言。檀儿为我国公府后继之人,并非么猫狗都能辱的。”
“你!”沈高澹气急,口中闷出一声,反应之后又去拉扯他的兄长,“那便请郡主,仔仔细细的说说为何杀人罢!若说不过去,还请陛下明正典刑!”
庙堂之地,眼望去入目的都是金碧辉煌。
身处其中的人,便日渐渺小起来。依仗那金碧辉煌的外壳,做足了外强中干的姿态。
郑檀心里嘲,想到家中的陆娆,想到自己是在为她的阿娆讨一个该有的公道,便连慌乱都跑得没影儿了。
“宫中上月开有宫宴,沈邬那日也进了宫中。宴中,咸铭公主饮酒之后身体不适,便得了皇后娘娘的恩准,回宫歇息。沈家的小侯爷,是那时借口不适,离了宴席”郑檀说着话,神情无比淡漠,沈家几人一点一滴的动作和表情都被她看在眼里。看他们的脸色变化的速度,郑檀的话说的愈发的快,“咸铭公主当时身体已感不适,沈邬不顾宫规尾随公主至亭中,这才有了之后公主落水之事。此事,陛下不会不知罢?咸铭公主是陛下亲女,先帝亲封的公主,我郑檀的未婚妻子。沈邬辱我妻子,难道不该死么!”
此事有辱皇家颜面,在场之人除去郑乾之之外,包括崇帝与御史都噤若寒蝉。
御史们甚至都没有出言相帮的机会,便暗暗的离开了殿阁。事关皇家颜面的秘辛之事,是听不得了,唯有离开。
待到该走的都走了,郑檀的气性也真真的上来了。朝郑乾之投去一眼的询问的目光,得到了允准的意思,郑檀继续向前
她暗暗叹了声,不作隐藏了,“沈邬此人,不尊先帝,辱没皇家,家教不严,辱没我妻!吾妻坚韧,宁死不屈,她如今耗损了身子,在我府上休养。这样的气,她身为公主,不会自降身份前去提及。本郡主,难忍分毫!
“本郡主心有善念,在昨日脏了自己的手,结了他,沈相何必倒打耙。”
沈高澹一拍桌案,起身相对,“郡主好大的气派,杀了人竟还如此不可一世!”
“前因后果沈相就算之前不知,现在也该知道了。我郑檀如何的不可一世,都不劳沈相操心,我自有为父亲教导,还轮不到你姓沈的管教。”家中给了她底气,她才可无甚忌惮的将自己的怒气散出来。
郑乾之挑眉看沈高澹,看似轻佻,语气又颇为认真:“我儿嫉恶如仇,自护家人,做得很好。”
沈高澹自知开始至此,都一路下风,忍得辛苦。沈高愈却没那忍耐力,气得眉毛跳起,牙关一松,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噼里啪啦的往外去了:“就咸铭公主那等小儿,我儿瞧得上她都已然不错了,她竟还前去寻国公府这样的靠山,妄想讨还么!还有你啊,两个女子这样乱了纲常的事,敢说的如此不要脸面!”
沈相扶额,忽感无力。今日带着他这无用的兄长过来,就该先将他的嘴巴缝上,这话竟都感乱说
咸铭公主私下境遇如何,确是人人都知道些。不意味着,可在圣上面前,在郑国公面前胡乱说出来!
“兄长慎言!”沈高澹骂道。
堂上时无声。
未几,郑檀却笑了,绕过金座,到了之后缓缓取了直火烛在手。
冷漠孤傲的性子摆在这里,她一举一动都是沉静清冷的。端了燃着火焰的烛在手,郑檀步一步走得很稳,烛上的蜡油顺着烛面滴下来,形成个好看的弧度。
她走着,是到了方才说话的沈高愈面前。
素手抬起,甩了过去,响起的便是一记清脆的巴掌声。
不够。
郑檀蹙眉摇头。
她稳着蜡烛的手动都没动,接着又抬手,反着朝那沈高愈又来了记。
沈高愈张着嘴,惊在原地。这小小一个黄毛丫头,竟敢当真圣上和他弟弟的面,打了自己的脸!
他直呼眼前女子的大名:“郑檀!你放肆!”
就是此时了。
她端着烛台的手动了,顷刻间,手上燃着的烛硬生生塞进了沈高愈张着说话的嘴里!
烛火碰到了他的嘴,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儿,烛蜡遍布他满嘴,郑檀硬生生的推,直接将烛火推进了他的喉管。亦有将他的嘴巴封起来的意思。
沈高愈弯下腰,就地咳嗽不止。
郑檀此举,吓住了崇帝,亦惊住了沈高澹。当堂发生的事,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实在没有料到,国公府的郡主是这样凌厉的做派,竟然敢
做完那些,郑檀低头看了沈高愈许久。
咳罢!这算得了么呢,阿娆受的苦,比这可多多了。最好是,将这些蜡烛全都吃下去,省得以后再口出妄言。
她蹲下身子,掐住那沈高愈的脖颈,十分好意的提醒,“我说过了,她是公主,尊贵万分。比你,比你那断了脖的儿子,尊贵了不知多少。”
“我与咸铭公主的婚事,先帝所赐,定下了永不悔婚的旨意。只要我没死,她便迟早得冠我的姓氏!”
“圣旨如今就在我府上奉着,陛下都不曾多言过么,世人更是周知我俩之事,怎么?你嫉妒了我的福分么?嗯!?”
沈高愈根本回不来他的话,喉上的烛蜡烧人,他几欲作呕。脖却被人掐住,动弹不得。
像是一只被掐住脖的鸡,他可挥舞乱动的,只有双手了。
郑檀烦了,松开手,反向劈了他记掌刀,殿阁中登时少了呜呜啊啊的声音,清净下来。
崇帝的脸色白的厉害。沈高澹望见了,知道惧怕。他那兄长说的话,实在太过放肆,得罪了可不止是国公府。
他已在心里骂了沈高愈千百遍了,是以方才连阻止的意思都没有表达出来。
这个兄长可以死,侄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不能因为他们,影响了沈家上下。个掂量之间,取舍便有了,“陛下!臣惶恐。”
“臣的兄长与臣述说内情的时候,瞒了臣不止一点。还请陛下,恕臣兄长大不敬之罪。”
崇帝默声,话未应。
气氛安如坚冰。
郑乾之接住了话,便不放过,“前面沈相也说了,我的檀儿若是犯了错,便是要明正典刑的。沈相大公无私的紧,相比不会让陛下失望罢。”
“陛下!还请陛下看在臣的兄长年事已高,加之新丧嫡子,饶过他罢”
“罢爵吧,往后朕,不希望再在京都听到关于他的事。”崇帝声音疲惫,告诫道:“沈相往后还需谨言慎行,万事都给朕考虑周全之后再动手。莫要每一次都叫朕失了颜面。”
“谢陛下”
宫中的步撵依旧送了郑乾之回府。
郑乾之今日纾解不少愁绪。往日都是隐忍做派,连带着国公府上下,包括郑檀,都是谨言慎行,生怕行差踏错招来祸事。
今日他便就是放肆又如何了。自己的性命余下不多了,何苦事事忍让呢。
还有他的女儿,总不能一直叫人堵着嘴的。她有气,就应当肆意一些去做,趁自己还在。国公府天生就是护短,要看不过去,便从他的尸首上压过去呗。
郑乾之下轿,身立自家府邸之前,深有感触。这国公府啊,百年至今,是要断送在他手上了
“先祖应知,有很多东西,都比流芳的声名要珍贵的多。”譬如,他珍爱的妻子和女儿。后路都留好了,他会步一步的引着她们去走。
往后安好康健便是。
郑檀前来扶他,眼里的意溢出来,“父亲,到家了。”
“嗯。”郑乾之没绷着脸,搭了她的肩,“檀儿啊,有时间便去替父亲将那人并杀了罢。”
郑檀看他,“沈高愈?陛下已经赦了他了”
郑乾之:“无妨。咸铭啊在宫里受苦了。”陆娆是半个国公府的人,有气便一起出了。
她的声音慢慢便软了,“多谢、多谢父亲”
男人意气的着,心里满足,之后催促她,“去解了别院的禁,别叫她们俩发现了。”
“好!”
郑檀几近雀跃的奔走,走路的步子很快,径直往别院而去。
她太想她的阿娆了,出门的时候就想,在宫里的时候想,回来的路上更想整日没有见到阿娆了,不知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在路上便想好了,回去要同她的阿娆好好道歉。冬日雪深深,她盼着国公府成为阿娆的家,亦期盼自己成为她的温暖之。
可她还没行至别院院门前,视线所及之处便见到了陆娆。
陆娆她穿着明王色染草云肩,下身着燕纹锦裙,披了件深枣红穿珠的大氅,头发绾着,立于别院外间只站着,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去。郑檀脚上的步子更急了,匆忙跑过去。
身子本就不好,还站在外面做么!
身在门里的看到了她,意显露,眼神明亮,“姐姐!”
郑檀再难板着脸面对她,跑了近点,踢开半掩着的木栏门。
方才看到的,软软的团,股脑就钻进她的怀里去了。郑檀垂眼,这瞬间就似傻了般,过来一会才将人抱了,往自己怀里压。
她换了只对眼前人才有的表情,下巴蹭着她的发,嗅着她的发香。
她掀开温柔的眼,有些支吾,“阿娆我有话同你说。”
“赶巧了”陆娆在她怀里窝着,说话声都异常娇软,她声音轻细,像极了春日的溪水,是可唤醒万物的,”我有话要同世说。”
陆娆抬起头,看着她好看的下巴,耐着心痒。
她的心都空了。
看着她回来,看着她奔向自己,就只想什么都不顾了,只同她一起只要同她在一起,干什么都好。
郑檀满心的柔软,怀里的心上人乖巧的像只美貌的猫,她抱着她的腰,感受着纤细和心安。
这只猫不太的安抚,唇凑近了她的下巴,点一点带着温热舔舐着
郑檀震颤着,却再没有阻止,不再后退了。她早暗自许诺过的,只要她愿意,便将自己给了她都是可以的。
小猫呜呜的发出更动听的声音。
陆娆气息难稳,借着郑檀的身体,喘着道:“姐姐啊你抱紧些,我站不稳,要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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