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住在京城东隅的阿强便起了床,打了盆冷水粗略洗漱之后,他将干草编成的草蒲垫在肩上准备出门上工。
他那瞎了眼的老娘听见动静,在里屋说,“阿强给国师大人跪拜了再走让他保佑你今天做工能平平安安。”
自从年前他娘托人从国师府请来那尊泥像就每天敦促他诚心跪拜。
阿强心想,成天拜那泥巴做的神像又有什么用不能把他老娘的眼睛治好也不能帮他讨个媳妇。
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阿强还是跪在那泥像前但和他娘想的不同,阿强心里祈祷的是他娘一个人待在家里,要平平安安千万别出什么事。
祈祷完,阿强站起身来,说:“娘我上工去了,你自个儿在家里要当心。”
他娘这次放心了“你去吧,不用担心娘。”
阿强出了家门这时候还太早,这片人家户只有阿强一个人这时候起来上工,阿强也已经习惯了清晨的寂静脚步飞快地走着,走过城东那唯一的一口井时,他看见一个瘦削的老头,正站在那里。
他自小在这儿长大,就是见了一只狗也能分辨出是哪户人家养的,但这老头他却从未见过。
老头也看见了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阿强觉得那笑有些古怪,但并未多想,朝老头笑了一下,便脚步不停地朝城西赶,东家今天要出货,去早点多搬点货,也能多结点工钱,给阿娘买件厚袄子。
现在虽然还是夏天,但冬天也不远了,听说老人最容易死在冬天,他得早点做准备。
但傍晚,等阿强回到家里,却发现他娘倒在水缸旁边,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人昏厥着,任阿强怎么喊,也没反应。
阿强将他娘抱起,冲出家门,才发现许多人家都出现了这情况,他们这一片,是城最贫困的角落,突然遇到这事,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整条街塞满了哭声。
阿强听得头疼,心里也急,他知道,他娘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忽然,他想起家里的那尊泥像,心里下了个决定。
阿强对惊慌失措的乡亲们说,“去国师府!”
“国师府?”人们神情复杂,既期待又害怕希望落空,“人家能让咱们进去吗?”
阿强心说无论如何也得试试,反正让他看着他娘死,他做不到。
“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带上,不去一趟又怎么知道!”
阿强说完,人们便看见他从家里拉出一辆木板推车,铺上被褥把他娘放上去,又拿出个钱袋拴在腰带上,便推着车往城心去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亲人的性命在他们心更重要,纷纷一咬牙,学着阿强,把家里的钱都带上,推着昏迷的人上路了。
沈醉自那日在湖回来,已经闭门修养了几日,风寒好得差不多了,但老国师依旧不让他出去。
沈醉正觉得无聊,就听见外面隐约传来哭声。
他住的地方距离国师府正大门有挺长一段距离,在这里都能听见哭喊,可见这声音究竟是有多大。
“外面出什么事了?”沈醉直觉不好。
一个侍女很快回答,“回圣子,是一群城东的刁民闹事罢了,侍卫很快就会将他们赶走,不会吵到圣子安寝。”
沈醉皱眉,“我去门口看看。”
侍女连忙阻拦,“圣子,国师大人若是知道……”
沈醉已经不耐烦听这些,将侍女甩在后面,朝门口跑了去。
越靠近门口,那声音便越大,隐约能听见“救救我娘”之类的呼喊声。
沈醉站在门内,并未直接出去,而是借一条门缝,察看外面的情况。
他看见约摸有五六十人,拖着板车堵在国师府门前,那板车上,隐约都躺了人,有的还躺了不止一个。
这人群,一个肤色偏黑的高大青年明显是领头的,他对护卫说,“小民不是来闹事的,是来求医的,只要国师府的大人肯为我娘诊治,小民愿意拿出我所有的钱。”
护卫看了一眼他里的钱袋,眼神鄙夷,“你这点钱,连圣子白袍上的一根丝都买不到,还想求医?”
“快滚吧,要是再不滚,就别怪我动刀了。”
侍卫们抽出刀来,除了那青年,其余人纷纷被吓得后退。
青年还是不肯放弃,他说,“护卫大哥,小民只求你能往里面通传一声,若是医师大人不肯救,我们立刻离开。”
护卫面露迟疑,“这……”
此时,躲在门后的沈醉,也大概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他从门里走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见到他,黑袍护卫纷纷跪下,齐呼:“圣子大人!”
听见他是圣子,那几十个百姓也如梦初醒,跟着跪下来,参差不齐地喊着“圣子救命”之类的话。
“起来吧。”
沈醉来到那为首的青年面前,这青年虽然看起来粗鲁,说话行事却有条有理,直接问他能省事很多,“你们来我国师府做什么?”
青年眼睛一亮,当即将事情说了,沈醉听完,问,“你说你母亲是倒在水缸旁边的?”
青年点头。
沈醉又问了别人,发现十有,都是喝了水才倒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