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渊慢条斯理地摩挲着翠玉扳指,如墨般的眼睛深邃且犀利,他看着面色略带异样的许蕴灵,状似随意地重复道:“你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又好听,语调也轻缓柔和,可在许蕴灵听来,这一句无疑像是一道催命符,似乎只要说错一个字,她当即就要身首异处。
要知道小说里的赵长渊可是一个狠角色。
大宣朝与边境西夷族征伐不断,赵长渊的父亲老宁王常年驻守在焚河一带。赵长渊从小跟随父亲长大,十岁就能上战场杀敌,斩杀蛮族部落副将。十三岁那年仅带领三千精兵抵抗西夷三万大军,从蛮子手里救下老宁王,而后又杀了个回马枪,一箭射杀西夷图腾苍鹰,狠灭西夷士气。
昭德一年,老宁王战死疆场,赵长渊接过父亲衣钵,承袭宁王爵位,临危受命带领各路军将士,和西夷在沙丘殊死一战,斩杀西夷首领,将蛮子赶至北麓山。自此赵长渊“战神”“活阎王”的称号在百姓中广为流传。只是蛮子尚未完全剿灭,昭德三年,德宗因病驾崩,临终前立赵长渊和钱惟庸为辅佐大臣,扶持幼帝穆文帝登基。
赵长渊接到诏令班师回朝。他和首辅钱惟庸一武一文。因穆文帝根基不稳,心怀不轨的朝臣蠢蠢欲动,赵长渊手腕凌厉,杀伐果断,孟陵一案斩杀官员数百人,一时间血流成河,肃清朝堂,奠定了他摄政王的地位。
穆文帝二年,三朝元老钱惟庸去世,年仅二十岁的赵长渊权倾朝野。他位极人臣,虽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实际上,谁不知晓,就是穆文帝也得礼让三分,更何况军权在他手里,谁都要忌惮。
这样一位从战场尸山血海里杀出重围的人,又在官场淫浸周旋多年,绝不如他现在所表现的那般无害。
许蕴灵内心忐忑极了,她打死也想不到,书中那般狠绝的人,长相具有欺骗性不说,就连身上杀伐的气质也能掩藏的一干二净。完全让人猜不到他真实的身份。
许蕴灵暗暗吐槽了一番小说内容的不靠谱,居然将赵长渊提前回来的事情也不写清楚。她现在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明明她是要躲开男女主的,即便躲不开女主,但权势滔天的男主一定要躲开,可万万没想到,她竟是自己撞到男主跟前去了。
许蕴灵极力掩饰自己的慌张和紧张,她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能让赵长渊不那么关注自己,可是冷不防的,她的余光瞥到了他的动作。
许蕴灵久久不回话,赵长渊往她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许蕴灵:!
两人离得极近,许蕴灵条件反射地拉开和赵长渊的距离。
赵长渊看她。沉静的眸子久久停留在她脸上,察觉她的意图,赵长渊眸光微深,平静地开口:“躲我?”
许蕴灵后退的脚刹那间停住,脊背立时冒出了冷汗。
“没、没有啊。”许蕴灵极力保持镇定,只是她说话时下意识避开了他直白的目光。
“没有?”赵长渊喜怒不辨,审视地看了她一眼,“那为何不敢看我?”
许蕴灵快哭了。给后悔的。
但她不能真的哭给赵长渊看,谁也不知道这位摄政王心里对她是个什么想法。
许蕴灵暗自深吸了口气,装模作样地眨眨眼,脸上一派无辜茫然的神态,“没有不敢看你啊,我方才只是在思考问题。”
许蕴灵拧着眉,困惑的看了眼地上的丫鬟,认真地说,“她怎么还不醒过来?”
赵长渊微微挑了挑眉,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转眼又恢复如常。他兴味盎然地看着小姑娘在他面前表演。
方才她虽极力掩饰情绪掩饰的很好,可仍是逃不开他的眼睛。那一阵听到楚恒名字时异样的沉默,以及她悄然僵硬的神情,疯狂眨动的睫毛,还有懊悔的差点哭出来的样子……
赵长渊看得饶有兴趣。
看她的反应,她应该是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以为她会畏惧自己,可是没想到,她仅是震惊纠结了片刻,竟然开始懊悔了,甚至不着痕迹地在躲他。
躲他?
赵长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许蕴灵。
许蕴灵假装没发现他在看自己,低头打量了一番丫鬟,对一旁像根柱子似的楚恒说,“能让她快点醒过来吗?”
楚恒看向赵长渊。
赵长渊颔首:“照做。”
楚恒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往丫鬟嘴里喂了一粒东西。许蕴灵忍不住瞧了眼,想看得仔细些,却见楚恒手速很快地将瓶子塞回了兜里。
许蕴灵好奇难耐,下意识地想问赵长渊,给丫鬟喂的什么东西。只是拉拽袖子的手指才探出两根,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摄政王,不是能随便碰的。万一她碰一下,就要没了手指头呢。
许蕴灵蜷了蜷莹润白皙的指节,悄没声息地缩了回去。
赵长渊垂眸睨了眼,笑意轻轻浮现。
有了楚恒的药,丫鬟很快咳嗽着睁开了眼睛,视线有片刻的茫然。许蕴灵负手弯腰,笑眯眯地看着她:“醒了啊,还认得我吗?”
丫鬟茫然地看了许蕴灵一眼,倏然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慌乱无措:“许、许大姑娘。”
“看来没淹傻。”许蕴灵收了笑,直起身子,垂眸居高临下地看她,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谁让你将我推下水的?”
丫鬟眼神闪躲,磕磕巴巴地说:“没、没有谁,是奴婢自己鬼迷心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