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奴儿到了东宫时 太子妃不在,东宫的宫婢将她请入了茶室,恭敬道:“秦王妃娘娘稍坐片刻,太子妃很快就回来了。”
末了又奉热茶上来 林奴儿打量着这间茶室 与旁处不同 这里的布置并不如何精致富贵 只一张矮桌 两张席子 左右各一蒲团 矮桌上放着一个越窑香插 此时正点着一根香 青烟袅袅 旁边摆着一白瓷经瓶,里面插了一枝半开的梅花。
除此之外 桌上还有些杂集素简,上面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林奴儿也看不懂 而最令她觉得惊奇的是,茶室的墙壁四周都挂了画像卷轴,那画上既不是山水也不是花鸟,而是人,皆是高冠博带,或手持法器,或拈花而笑,法相庄严,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 俯视众生。
林奴儿想,这怎么也不像是正常人的画像,倒有些像庙里头的神佛。
而旁边的冬月也低声道:“太子妃娘娘怎么挂了这么多天尊的画像?”
林奴儿恍然顿悟,原来是天尊,只听夏桃小声答道:“太子妃娘娘信道,自然是挂道家尊者的像了。”
恰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林奴儿立即起身,果然见太子妃出现在门口,今日再看,她仍旧是那一副很淡的模样,穿着一袭黛色的衣裳,脂粉未施,也没有戴首饰,发间只缀了一只玉簪,看起来十分素雅。
甫一看见她,林奴儿便觉得有一种奇异的熟悉,这熟悉直到她的目光移到了画像上,才忽然有了些眉目,她觉得太子妃的气质与这画像上的道家尊者有几分相似。
太子妃颔首道:“秦王妃请坐。”
林奴儿在桌边坐下来,忽而问道:“嫂嫂今日可算到我要来?”
太子妃一边提起壶来斟茶,口中答道:“昨日偷了懒,未曾卜算,再者,事有无常,哪里算得尽的?时间一长,也就不愿意去算了。”
林奴儿有些疑惑,道:“既然能算吉凶,为何不算?”
太子妃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我曾听说有厉害的道者,一日能算尽一辈子,可算完了又能如何?世上所有人的命数都是一样,百年之后归为尘泥,人不得长生,总有要死的那一天。”
林奴儿道:“若遇到危险,也好早早避开。”
太子妃道:“劫数命中已定,避也只能避开一时。”
林奴儿皱眉道:“嫂嫂不是说,只要有钱,这世上就没有破不了的劫数?”
太子妃笑起来:“确实如此。”
林奴儿道:“既然如此,为何太子又会受此重伤呢?”
太子妃微笑道:“自然是因为当初没有破解。”
林奴儿吃惊道:“你既算到了,为何不破?”
太子妃将一杯茶轻轻放在她的面前,坦然道:“自然是因为我没有钱呀。”
林奴儿:……
见她这般,太子妃便耐心解释道:“破解劫数得来的钱财,并不能留在我的手里,而是要通过各种方式把钱散出去,或修桥铺路,或救济灾民,或捐给道观庙宇塑金身,行善事,积功德,譬如你给的那十文钱,今日已变作了两碗粥,送给街头的乞儿了,小劫小破,大劫大破,所谓破财消灾,皆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林奴儿明白了,她又想起另一事,道:“既然你没有钱,难道皇上也没有钱么?”
林奴儿不信事关太子的性命,景仁帝会坐视不理。
太子妃遗憾地道:“他是有,只是拿不出来罢了。”
林奴儿惊讶道:“为何?”
难不成在景仁帝的心中,一国储君的命还比不得那些金银重要么?
太子妃却道:“要倾一国之钱财,才能破此劫数,他如何拿得出来?”
林奴儿:……
景仁帝虽是帝王,坐拥天下,四海丰饶,可举国上下有数十万的百姓要活,即便他拿出来了,是要这数十万的人一齐喝西北风么?
林奴儿道:“ 那……就再没有别的法子么?”
太子妃笑答道:“皇上当时问我,太子此生的命数如何?我说子孙满堂,福祚绵长,乃真龙之命,皇上便说,那就好,没再理会此事了。”
那就好,林奴儿有些哭笑不得,然而设身处地想一想,若她是景仁帝,当时怕是也只能说出一句那就好了。
总之没死就是大幸。
她想了想,问道:“不知太子妃当日的话可还作数?”
太子妃微笑颔首,道:“自然是作数。”
“那好,”林奴儿从袖袋中取出一枚黄金陀螺来,放在桌案上,道:“那就请太子妃帮王爷破解劫数吧。”
太子妃接了那金陀螺,放在手中极其娴熟地轻轻掂了掂,一口答应道:“放心便是,你既使了钱,这劫数自然就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