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看着眼前小姑娘,一副誓不受辱的模样,沉默了一瞬。
“你做什么?”他长眸微微眯起,似不解她的动作。
小姑娘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澄澈,却隐约透着惊慌与羞怯。
犹豫了半晌,她才咬住唇瓣,执拗地说:“我……我不脱衣裳!”
空气陷入了沉默。
沈倾双眸漆黑如点墨,深沉清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戚柔几乎被他看的心虚得都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他才轻笑一声,缓缓道:“我什么时候让你脱衣裳了?”
……难道不是吗?
听见这话,戚柔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不知道作何反应。
“你跌下山坡,伤到了手臂。我昨晚已经替你处理过,但应该还会痛。”沈倾淡淡看着她,“你感觉不到吗?”
是了,自己昨日误打误撞闯进了一个小村庄,遭逢暴雨,又无意间滚下山坡……
后面的事情,断断续续想不起来,她也就没有深究下去。
戚柔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右手手臂传来的痛楚。
但她早已习惯,自小便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什么苦没吃过,哪里会在意这一点小痛。
戚柔“哦”了一声,微不可察地把右手移到身后。
“我没事。”她小声道。
见她垂着脑袋,没有动弹的意思,沈倾也不强求,将药酒与木棉收起,道:“既如此,那你可以离开了。”
“啊,什么?等……等等一下!”
小姑娘略有些着急的声音脆生生响起。
沈倾手上动作一顿,再度抬眼时,眼前已然站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戚柔老老实实站在他的身前,仰头看着他,一双水洗过的澄澈眼眸睁得极大,目光乖巧而温顺。
下一秒,她伸出受伤的手臂,尾音拉得长长,可怜巴巴道:“疼。”
沈倾:“……”
过了半晌。
竹案旁边,戚柔伸出一只手臂,撑着脸颊,专心致志地看着沈倾的动作。
真好看。
美人就算给人治伤,都治得这样赏心悦目。
沈倾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淡声道:“如果害怕,可以闭上眼睛。”
随即,他微微俯身到她面前,将缠绕在她手臂上的白布解开,用木棉沾了药酒,给她上药。
因距离靠得近,戚柔可以嗅到他身上浅淡清雅的药香,很好闻,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沈倾没有在意她毫不遮掩的目光。
伤口有些可怖,因她方才的动作崩裂开来,渗出了血迹。
他垂着眼处理伤口,好看的眉眼如霜清冷。
这一瞬间,她竟莫名觉得,这世间凡俗纷扰在眼前人的面前,都不会挑起他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戚柔仔细瞧了半晌,忽然歪了歪脑袋,十分诚恳地说:“沈倾大夫,你别总皱着眉头,会散福气的。”
沈倾轻轻笑了一声:“是么。”
他低着眼眸,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
美人不笑时便已好看至极,这一笑更是动人心魄。
如同高山之上清冷孤傲的冰莲,在刹那间迎着满天蔼蔼白雪悄然盛开,惊艳美丽。
戚柔呼吸微微一窒。
下一瞬,却“嘶”的轻呼一声,眼中登时泛起点点泪花。
“疼、疼啊!”她疼得一颤,小脸皱成了苦瓜,条件反射地将受伤的手臂缩回来。
太过分了!
先用美色迷惑她,再下重手,他怎么这样!
沈倾无动于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翘了翘唇角。
随即又拿出小竹板将她的小臂固定好。
将伤口处理干净,上完药,沈倾把她的伤口包扎好,吩咐道:“坐着休息,没事不要乱跑。”
说完,他便不再管她,颀长的身影掠过她身侧,径直走出了竹屋。
戚柔看了自己被缠得像个小白面团的手臂一眼,眨了眨眼睛,乖乖在桌案边坐着。
肚子咕噜噜地响起来,她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饿。
但是沈倾人都不见了。
戚柔不想动弹,无精打采地在桌案上趴了下去,小巧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过了半晌,她正有些昏昏欲睡时,忽听见竹屋外传来一声轻柔婉转的女声:“倾大夫,你在吗?”
戚柔瞬间清醒过来,在桌边坐直身体,使劲晃了晃脑袋。
是谁?她好奇地睁大眼睛,朝外面看去。
竹屋的门没有关。
远远的,便能瞧见一个芙蓉色的身影朝这里走过来,身姿窈窕有致,应该是个女子。
戚柔咬住嘴唇,女孩子下意识的直觉让她有些迟疑,只安静地观察着。
那少女挎着一个篮子,朝竹屋走了过来。
等到了竹屋前,看清屋中坐着的戚柔,少女动作一顿,随即蹙起眉头:“你是谁?为什么坐在这里?倾大夫和阿询呢?”
那少女虽算不上十分美丽,模样却秀气清新,看得出已精心打扮了一番。
长发梳成俏丽的发髻,发上还簪了一朵鲜嫩欲滴的海棠花,给她平添了几分颜色。
和她灰扑扑的模样比起来,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戚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将包扎成小面团的受伤手臂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看着少女,没有说话。
“我问你话呢。”少女挎着篮子走进来,站到她面前,声音娇柔,却带了几分不悦,“你怎么不回答我?”
说完,少女才认真打量起戚柔,然而很快,少女心中便是一沉——
眼前坐着的女孩子与她差不多年纪,脸上虽然用泥土模糊了容貌,一双眼睛却生得极好,瞳孔漆黑而不染杂质,顾盼生辉,如同缀了星光一般好看。
少女捏紧了手心。
她方才第一眼见到时,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倾大夫性子向来冷淡疏离,从未在药庐留过女眷,现下怎么会有其他女孩子在这里?
另一边,不知道为什么,戚柔潜意识里不太喜欢这个咄咄逼人的女孩子。
她犹豫一瞬,眨巴了两下眼睛,将包扎成小面团的手臂摆出来,细声细气道:“我是病人。”
言语间带了郑重,娇憨而认真。
少女被一噎,但眉头依旧紧紧蹙着:“你……”
恰此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离开许久的沈倾走进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