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提到夏枳,就不得不提到《上流》。” “《上流》改编自同名世界名著,于2012年上映,在票房一骑绝尘的同时,又斩获大小奖项无数,几乎是商业化与艺术性并存的极致,夏枳作为片中唯一一位亚裔演员,仅凭短短几分钟的出场,便能挤进同年人气排名前十,成为年度现象人物,《上流》影响力的深远,可谓是近代影史中一期一会的奇迹……” 电视台大厅里正播着影评类节目,为了配合《Secret》的宣传,节目组特意做了夏枳专题,从她出道电影《玻璃木》讲起,一直讲到她最后出演的《上流》,夏绫枳对这些影像回避已有数年,不愿过多逗留,只匆匆拎着伞朝门外的出租车走去。 已经是下班时间,天空却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大雨,电视台底楼大厅人影憧憧,夏绫枳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离大门不过数步之遥时,恰好听到几个女职员的讨论。 “嗐,你看那边,看到没有,门口站的那个,对对,就是那个,啧啧,多可口的小鲜肉呀,长这么好看,肯定很快就会红的,你要不趁现在赶紧去勾搭一下?” “我不敢耶,上去该说什么?” “傻啊你,不是有伞吗?可以问他要不要一起撑呀!” 她们互相推推搡搡,动静倒也不小,夏绫枳顺着方向只一抬头,便看见了门口的那位少年,他当真是好看的,好看到连狼狈都成了点缀,湿发软趴趴地伏在额角,勾勒出他的眉梢,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能放进杂志画报里的精美。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过分关切的目光,少年下意识回头,恰好对上她的眼,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有了温度,眼睛亮闪闪的,却不及红绿灯前那般胜券在握,像个不知如何讨好他人的孩子,连笑容也变得有些犹豫无措,甚至多出几分示好的意味来。 仿佛被这个笑击中,不少人对着同伴开心跺脚:“哎呀快看!他笑了!” 一时间,连空气都仿佛温暖起来,雨水全数蒸成水雾,烟尘般弥漫在他身后,像是一场漂浮的幻觉,夏绫枳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揪回理智,出租车就停在十米开外,是下楼前就在app上叫好的,她多少是个公众人物,在外必须降低存在感,少年的过分瞩目只会令人们注意到她,继而生出不可预知的后果,可假若就此离开,人海茫茫,兴许……以后就不能再遇到他了。 她望了他片刻,又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收回视线,转身走进雨幕里。 不能就不能吧。 反正她都决定丢掉过往,即便从此再不能遇见,她大约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天色阴沉如旧,出租车载着少女风风火火地消失在一片水雾之中,身后人群聒噪,雨滴也只是冰冷可憎,冰冷得将少年鼻尖都冻红了些,他失落地垂下眼眸,像只迷失方向的小狗,怀疑着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上一整个下午。 面对近在咫尺的大雨,他难得生出一丝无力感。 自己怎么会傻到这个地步?明明那个少女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为什么刚才却会那么笃定呢?甚至……甚至刚才在路口,她就已经无视他径直走掉的,为什么还要有所期待? 少年正嘲笑自己的愚蠢,却觉有人匆匆到了跟前。 伴着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响,他抬眸看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溅满泥点的鞋。 少女将伞撑过他头顶,骤雨未停,天色却忽然亮了不少,急急在伞内映下满眼红光,映出她因奔跑而淋湿的肩膀与滴水的发梢,她像是不敢确定,尴尬地朝他笑了笑,犹豫许久,终于试探着开口。 “……曲淮?” 是本该无从知晓的,他的名字。 01. 可他不该认出自己的。 夏绫枳坐在出租车里,看路灯一盏一盏飞快闪过曲淮精致的侧脸,不由生出一丝怀疑。 她一直记得自己梦中的长相。 那是一张完全不同于她的脸,甚至不同于夏枳,从骨到皮,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与梦中那位少女相比,就连当年被夸作国内第一神颜的夏枳,都黯淡得像个陪衬品,更别提如今长得愈发粗糙的自己,所以,曲淮没理由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她。 似乎与她有着相同的疑虑,前一刻还对窗外街景展露出浓厚兴趣的曲淮回头,又将她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一遍,才终于不解地笑道:“奇怪,罂粟,你怎么长成这样了?” 罂粟。 这就又没错了。 她梦里的名字是罂粟,大概是吧?她只知道是与罂粟花的罂粟同音,便顺理成章地记成了罂粟,真是奇怪,明明音容相貌无法匹配,可不论是“曲淮”还是“罂粟”,他们对名字的认知却又能对上号。 她失去了太多记忆,生怕多说会露出马脚,便不动声色的将问题抛还给他。 “我长成什么样了?” 却不想曲淮只是伸手在她头顶比划着:“只是几天没见,你就突然长这么高了,我压力会很大呢。” 他们现在坐在车内,没办法确切比对身高,但他这话倒也不假,夏枳之所以不能再是夏枳,正是因为那几年发疯般的生长速度,哪怕是现在,她站在女孩子们之间,也要比她们高出一个头。 但重点不是这个吧? 夏绫枳难得尴尬起来,这话她不想由自己来提,但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一脸天真,心知不能有什么期待,只好自己开口:“你不觉得我……脸不一样了吗?” “嗯……”曲淮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一脸理所当然地笑起来:“虽然是丑了不少,但没错,确实就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