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狗仔?”贺骄摘掉墨镜挂在小指上,漫不经心地看了牧行云一眼,“哪个工作室的,我记得有人跟你们打过招呼,不准跟拍我。”
牧行云解释:“我不是狗仔。”
“等等。”贺骄打断他的话,他半弯下腰,忽得把脸凑近,“你整容了?”
牧行云叹气:“我不是,我们只是长得像。我是崔星影的朋友,刚才认出你,想上来打一声招呼,我叫牧……”
贺骄继续打断,放开他:“怪不得,听说过。”
他这话意思很明显,牧行云品了品,不太高兴地抿紧唇,不知道崔星影平时怎么传他俩的事,难道贺骄知道?
面前贺骄重新戴上墨镜,退后两步,矜持地扬起下巴:“既然这样算是认识了,那么下次见,我现在要回去了。”
“下次见”是一个敷衍的说法,看出对方压根没有和他细谈的心思,牧行云自讨没趣,不免有些丧气,又觉得丢脸,下意识点了两下头。
贺骄离开,逐渐淡出牧行云的视线,牧行云的后背抵在墙面上,偏过脑袋看着他。
他开始一点点地盘算,想,贺骄皮肤没他白,脸没他小,眼睛没他大。想到后面他突然握紧拳,可是贺骄长得真高啊,连打在地上的影子都有压迫力,真高,腿真长。
牧行云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机械又迅速地洗了一个冷水澡,裹上被子躺下时,闭眼面前还能浮现贺骄远去的背影。他这几天心焦力竭,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想得多,人就开始变得晕乎乎。
到傍晚的时候,他的舍友陆冬时抱着篮球踢开门。
他们这一寝两个都是南影表演系的大三学生,只是平时不常说话,点头之交,关系浮于表面。
陆冬时把篮球扔在地上,一脚踩着球晃晃荡荡,他仰头喝水,耳机里放着摇滚乐,脑袋也跟着一起慢慢地摇。
他是时下比较流行的长相,一双眼睛略微下垂,叫狗狗眼,看人时偶尔显出点湿漉漉的委屈来,但他长得又很高,像进屋子时都要弯着腰。
陆冬时摘掉耳机,伸手去脱他的背心,这时候一道虚弱的声音从裹紧的被窝里飘出来,带着有气无力的微不可闻。陆冬时动作停顿,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才确定真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卧槽。”他立即把衣服放下,没忘记牧行云是个正儿八经的同性恋。
他过去扒开牧行云给自己做的窝,看到一张被热气熨得红扑的脸,被被窝封印的热气悉数扑在陆冬时的手臂上,带着牧行云身上的清淡的沐浴露栀子香。
“有水吗?”牧行云紧紧抓住他的手,无意识嘟起嘴,可怜死了,“我渴。”
“发烧了?”陆冬时问,过了几秒又确定,“哦,是烧了,有水。”
他把水拧开送到牧行云嘴边,牧行云挣扎着起来喝了几口,干涸的嘴唇这才润出一点颜色。他说谢谢,重新躺下,两眼圆圆睁开着,望着素白的天花板发呆,像被烧傻了。
陆冬时犹豫地拍拍他的脸,试图让他回神:“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牧行云腿勾被子蜷了起来,声音疲倦,“谢谢,我很快就会好。”
陆冬时本来晚上有约,这下也不好意思走开,他勾腿拉了张椅子,干脆坐在牧行云床前陪护。但他多动闲不住,趁牧行云熟睡当头,直起半个身体,单手撑在床边,脑袋垂下去,就快挨着床上病人热烫烫的脸。
他仔细观察牧行云的五官,又想到刚才那双从被窝里伸出来的,白得像雪的手臂。
陆冬时其实不太喜欢牧行云,他知道自己室友是个gay,有一个偶尔会来宿舍找他的男朋友,叫崔星影。
崔星影很风流,陆冬时初中时和他同校,听过他的不少事迹。
陆冬时讨厌牧行云的没有骨气,这样守着一个浪荡的男人过着没名没分的日子。
不过牧行云真好看。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视线在他脸上完整梭巡一圈,无法找到一点五官的瑕疵。表演系里美人如云,但他很少看到这样漂亮的人,不管是男孩亦或是女孩。
白到像光洁的瓷器。
嘴唇像寒冬料峭里一点让人惊艳的红梅。
原来这就是一个gay,gay都是这样吗?
直男陆冬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牧行云醒来后量了一遍体温,直逼39°,他晕乎乎地坐起来发呆,最后麻烦陆冬时送他去医院,市一院人挤人,排了长长一行队。
“我说你啊。”陆冬时突然叫他的名字,“你那个老公呢,生病怎么不找他?”
牧行云带着口罩,只有双眼睛露在外面,他迷迷糊糊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甚至伸手掏了掏耳朵,才问:“什么老公?”
“崔星影啊。”陆冬时抱紧双臂,看了他一眼,“你们在一起至少两年,对吧。”
牧行云否认:“我跟他不是情侣。”
陆冬时摊手,自以为体贴:“好吧,我不跟病人争。”
牧行云疲倦地耷下脑袋,正站得迷迷糊糊时陆冬时努力把他推醒,手往前面点了点,邀功般地说:“你老公。”
牧行云下意识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崔星影,以及他身边的漂亮小情人。
陆冬时同仇敌忾地觉得不满:“不是我们表演系的人,没有你好看,喂,你没事吧。”
牧行云见怪不怪:“没事。”
陆冬时掸了掸肩:“肩膀给你靠靠,想哭就哭,哭完趁早和渣男分手。”
牧行云拒绝,捂住眼睛,敛去眼底一丝显而易见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