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源当然知道内情。
一个多月前,美丽端庄的芭蕾舞演员梁以璇小姐用一句“闭嘴”让他们老板黑了三天脸。
那三天,从不许杂物进录音室的边叙破天荒地随身带了手机,大概打算瞧瞧梁以璇什么时候来“低头”。
可大洋彼岸动静全无。
三天后,边叙手机一丢,整整一个月再没拿起来看过。
倒是陆源跟供祖宗似的,天天用心良苦地给那手机续着电。
知道边叙号码的人都习惯他的“孤儿”做派,有要紧事自然会联系陆源,倒不耽误正事。
可陆源并没有再接到梁以璇的电话。
他想,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沉得住气的恋爱吧。
都当对方死了一样。
而且是头七也不烧纸的那种。
陆源从感慨中回过神,拉走了郭皓:“心情不好,别问了,问就是投了血亏。”
*
午后,飞机落地南淮市西郊机场,司机准时接上边叙。
陆源在副驾驶问后座:“咱去哪啊老板?兰臣天府还是舞蹈中心?”
边叙阖着眼没答。
“我觉着舞蹈中心合适。”作为生活助理,也要打点老板的感情生活,陆源决定为这场持续一个多月的冷战当个和事老。
“您看这会儿三点半,从西郊到那儿大概一个钟头,我查了南芭今晚的演出信息,没梁小姐的名儿,那梁小姐就是五点下班,您中间路过花店买束花,瞧,时间掐得正正好!”
边叙这下倒睁了眼,凉凉吐出几个字:“买花干什么。”
也不知是这问题太浅显还是太深奥,陆源噎了半天:“老板,虽然我没谈过恋爱,可男人给女人买花不是基本操作吗……”
边叙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说回上一句。”
“虽然我没过恋爱?这句怎么了?”
“不明白?”边叙扬了扬眉,“不明白再念一遍。”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
陆源又慢吞吞咀嚼了一遍,品明白了。
这是在说——那是谁给你的勇气教我做事?
“……”陆源回过头抻直安全带,“行吧,那您说去哪。”
边叙默了默,关了手机的飞行模式,拉了一遍过去一个月的未接来电列表。
没有梁以璇。
梁以璇的上一通来电已经得追溯到八月底,她结束欧洲巡演的那天。
那时候他在录音室没接电话,她转头联系了陆源上岛。
边叙瞟过那行红色日期,忽然看出什么不对。
那晚梁以璇说自己在生理期。当时没注意日子,现在一算,她生理期分明不在月底,在月中。
这谎扯的,闹哪门子别扭?
边叙提起兴致,指关节叩了叩扶手箱:“梁以璇上岛那天,有没有说她为什么来?”
陆源真不理解艺术家的反射弧,八月底的事到十月初才想起来追究。
“我猜她是为了您和贝小姐的绯闻,但她说,她来之前不知道这事儿。”
边叙皱起眉头。
梁以璇那晚说是为什么来着?
哦,说过来跟狗道别。
陆源也后知后觉想到了不对劲:“等会儿,我怎么突然觉着这话有点欲盖弥彰那意思?该不会她就是特意为新闻来的,谁知道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您二话不让她说,自顾自进了录音室……”
“要是这样,那您可真当得起一句闭嘴啊!”
边叙眼风冷冷扫过来。
“我意思是,”陆源呵呵一笑,“女孩儿家嘛,这是太在乎您,吃醋了才跟您较劲儿,越喜欢您就越口不择言……您放心,只要您这会儿去说两句好听话,这事儿保管就翻篇儿了!”
沉默片刻,边叙叹出一口气,朝司机打个手势:“舞蹈中心。”
*
虽然边叙看上去还是不情不愿,好歹在舞蹈中心附近的花店让司机停了车。
陆源下车代劳,问他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买束百合。
边叙思忖了会儿,说不了,换玫瑰吧,适合刺多的姑娘。
在花店费了一刻钟,抵达舞蹈中心正好六点差五分。
边叙背靠座椅,闭着眼抬抬下巴,让陆源进去接人。
车厢的安静模糊了时间的流逝,等边叙察觉过去了太久,一看腕表,已经六点一刻。
他有限的耐心耗尽,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正巧一声震动,进来一封邮件。
还是郭家那小孙子,执着地拿那无聊的过家家综艺,托他问问专业意见。
边叙随手拉了拉附件里的PDF,见是正经招商资料,正打算把邮件转发给边臣,眼前忽然有张熟悉的面孔晃了过去。
他指尖一顿,缓缓眨了眨眼,将拉到底的滚动条一点点往上划。
完整的宣传照慢慢露了出来。
照片里的人化了清淡的裸妆,穿一条剪裁修身的中袖及膝白色雪纺裙,扎蓬松高丸子头,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那双含水的漆黑眼瞳尾梢弯成月牙形状,正朝镜头灿烂地笑。
女嘉宾阵容打眼。
颜值是对素人界的降维打击。
看这气质,还是个跳芭蕾的。
“……”
和照片中的梁以璇对视了整整半分钟,边叙平静地关掉资料,戴起眼镜,然后再次打开附件,拉到相同的位置。
梁以璇还在那里。
边叙点了点头,返回邮件正文,重新审视起那句宣传语——重金打造边录边播实时嗑cp模式,史上最刺激的公开同居恋爱就在这里!
“?”
后车窗忽然被急急敲响。
司机降下车窗,凉风汹涌灌入,后座那束白玫瑰被吹打得可怜巴巴。
陆源站在窗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老板,梁小姐不在舞蹈中心,南芭的人说她去……”他声音越说越低,“去参加恋爱综艺了……”
风声在死寂中静默了几秒。
边叙闭起眼,食指轻轻摁上耳根:“再说一遍。”
陆源抖了抖嘴皮子,恨恨一跺脚,提高了声:“我说——梁小姐去参加恋爱综艺了!您好像……好像被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