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杏擦了擦眼泪,见唐映枫反应异常,一边担忧一边答应:“是。”
她想悄悄在被褥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却发现手心里有硬物硌着,唐映枫坐起身掀开被子一看,手里的是一个通体晶莹、光泽温润的玉佩,唯有玉佩一角有一个斑驳黄点。
白杏道:“在岸边找到小姐你的时候,你就一直死死拽着这块玉佩,怎么都掰不开。”
上一世,她一直昏睡到现在…… 可这一世,唐映枫眸光微闪地看着手里的玉佩,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门被轻轻敲响,贵妃的侍女送一件干净衣裳来。
白杏服侍着自己换上,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转过身看到铜镜那一刻,唐映枫还是忍不住通体一怔,愣在了原地。
她自小便肉嘟嘟的,明明已经十四岁,却比同龄女子都晚抽条,经常被五哥哥嘲笑像个盘子。
薛明露随父亲升官居家搬来京城时,已经有了名动一方的美貌,她父亲只是个从三品的官,跟这些名门大家的千金丝毫比不得。
为了融入京城的圈子,便跟唐映枫攀关系,偏偏自己信了。
想到后来无数次,对方话中不甚明显的暗贬,唐映枫扬唇冷笑。
随着年龄渐长,她逐渐抽条,脸上的婴儿肥褪去,愈发明净英气、灵气逼人。几次宴会,几个皇子只夸她美貌无双,甚至传扬了出去,薛明露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被动摇。
唐映枫记得,那时自己还满心不在意地对薛明露说:“露露你是最美的。”
她死后,虽被人供奉在皇家陵园,但没人知道,她下葬前一夜,薛明露派人揭开棺盖,将绿矾油泼在她脸上。
“乐安县主如何了?”温润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唐映枫手中的胭脂盒骤然从手中脱落,沿着桌角一路磕磕碰碰地摔倒地上。
上一世,他也是用这样的声音,唤了十六年的枫儿。
她是皇上指的婚,第一次见到三皇子时,母亲便贴在她耳侧说:“枫儿,那是你未来的夫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圣上指的婚。三皇子温润贤良,人品、学识和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唐映枫没什么喜爱的人,便也从未对这门婚事有任何不满。
她虽未喜欢过赵怀亦,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她自认为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感情,但皇家的人,天生凉薄阴狠,大多都是无情人。
她一直敬爱的三哥哥,早就对自己起了杀心。
“枫儿。”
门被人轻轻扣响。
唐映枫却依旧坐着没动。
白杏小心地打量着自家小姐稚气的脸蛋,唐映枫一向好动机灵,受了难要不是风风火火地报复回去、要不就是找人撒娇,从未这般冷静到诡异地亭亭坐着。
白杏一边觉着不对劲,可门外三皇子又在,这边僵持着也不好,她生怕打扰了唐映枫一般轻声道:“三皇子好像在外面。”
“好。”唐映枫这才站起身。
门缓缓打开,三月春风并未还暖,料峭冷意从逐渐张大的门缝里钻进来,将薄薄的衣衫吹透,唐映枫感觉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花香夹杂在温润的雨雾里,赵怀亦一袭明蓝色苏绣月华锦衫,乌金云绣纹路暗绣,他身量高大,五官俊朗,矜贵又舒润。
上一世的自己,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赵怀亦,竟然还小小感动了一把。
可现在看来,他眉间微皱,似是不满她莽撞任性,竟在贵妃的生辰宴上落了水。
唐映枫垂眸掩住根本克制不了的滔天恨意,赵怀亦见她站在门口不出来,轻唤了一声:“枫儿,怎么了?”
他伸手想去拉女孩的手,唐映枫却突然往后一退,那双漆黑的、清凌凌的眸子冷冷看过来,其中的情绪太复杂,完全不像是唐映枫会出现的神情。
唐映枫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既是卫国公的嫡女,又是皇上亲赐的县主,尚在襁褓之中便与自己定了婚。
随着年龄渐长,虽皇上再也未提过这桩婚事,但天子一诺,谁又敢去质询,而他的母妃对这桩婚事也是百般满意。赵怀亦一开始对唐映枫也并无不满,直到去年回母妃本家,随丞相夫人薛氏也就是他的外祖母回了江阴老家一趟。
江南女子婉约清秀,身姿绰约,是难得一见的温婉美人,偏偏还知书达礼,通晓情趣。
完全不似唐映枫,仗势宠爱,不学无术又刁蛮任性。
可唐映枫对待自己一直比对其他几个皇子乖巧的,从未露出过如此冒犯的神情。
赵怀亦一怔:“怎么了?”
虽此时不能插嘴,但念及三皇子和自家姑娘的特殊关系,害怕双方生分了,白杏赶紧解释道:“三皇子,小姐她刚刚落水才醒,怕是没缓过来。”
唐映枫低下头,压抑着粗重的喘息。
感受到赵怀亦的存在,胸口仿佛被无数滚烫的银针扎着,唐映枫深呼吸一口,道:“白杏,走了。”
她声音还是哑的,小女孩背影娇小,侧脸鼻尖挺翘,眼睫纤长,足以未见未来的惊世容貌。赵怀亦第一次被唐映枫这样冷脸相对,一时有些不适应。
“派人给县主熬些驱寒的汤药。”看着她的背影,赵怀亦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