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凌河之上,原本振臂挥刀的王牧,忽地打了个趔趄,像是被人踹在腿窝一般。
李潇眼神闪烁,哪会放过这机会,手中青剑直至王牧胸膛。
局势顿时发生变化。
云旗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知道此场比试拖不过半炷香了。
哪知一旁的大叔却自顾自地继续道:“只是我先前听几个冀北脚夫说,那黑云谷的王牧虽起步晚,却是天资过人,后来居上,境界稳压李潇半头,但看修为,恐怕还占了上风”
云旗眼角抽了抽。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勾动手指。
河面上,原本占据上风的李潇,手中长剑却忽然一滞,胸前露出大片破绽。
王牧自然也不含糊,手中弯刀一闪,横抡出去。
攻守互易,局面霎时翻转。
云旗长出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喘完,却听身旁大叔又道:
“不过这武斗的事,也不是说境界高就一定赢,那白璧山的蝴蝶剑比起黑云谷的双手刀,终究是底蕴厚实,要真说武斗,赢面反倒是大不少。”
你妹啊!你就不会一次把话说完吗?
云旗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暗淡的天色,一咬牙,心一横。
虽说出门前爹娘千叮咛万嘱咐:
“旗儿,出门在外,谨记低调二字,平安是福,平淡是真,切莫好勇斗狠,逞一时之快,惹来大祸。非万不得已,莫要出手,谨记,谨记。”
只是
此时若再无动作,恐怕自己就要错过最后一趟准点的渡船。
那样的话,想要再按时赶到叶城,恐怕就要更费一番脑筋,没准儿还会闹出大动静来。
“走了,黄瓜。”
云旗抬脚,踹了踹土狗的屁股。
“小娃,不看了?”大叔转过脸,诧异道。
“不看了,赶路。”
“赶什么路,不跟你说了船夫今儿都不开船了吗。”
云旗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没有理会大叔,推开身前人的肩膀,艰难地向渡口走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河面上缠斗的两人,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少年,顶多被挤开时牢骚两句。
于是自然也没有人看到,少年每向凌河靠近一步,凌河上李潇与王牧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漫天大雨依旧。
一步,一步。
云旗离凌河,越来越近。
河上两人手中刀剑,越来越慢。
穿过满满当当的人群,云旗终于站到了河边。
他抬眼,看向河面上的两人。
“别打了哥哥们。”云旗叹了口气,“不会真有人为了当个赘婿打得头破血流吧。”
嘈杂的渡口,没有人听到少年的自言自语。
可凌河之上,李潇和王牧却仿佛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号响一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大雨纷纷扬扬。
雨幕之中,两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得像是生吃了只蟑螂。
渡口人群里,顿时传来一阵疑问之声,没有人知道为何刚刚还打得有来有回的两人,忽然停了下来。
李潇站在大雨之中,手上青剑微微颤抖。
他虽然力气还存有七八分,却不得不停手。
他停手,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他知道,如果最后一剑真的出手,恐怕今天自己就要命丧当场。
从方才开始,他只觉得王牧身上忽地多了一股浓郁威压,而且气势越来越盛,好似一点一点抽出剑鞘的利剑。
那绝不是属于琴心境的威压。
毫无疑问,自己的对手,一直在保留实力。
只是李潇不知道的是,王牧与他的感受,如出一辙。
“王兄,今日比试,是我输了。”李潇强忍心中忐忑,抱拳道。
王牧一愣,只当是李潇赢了比试,故意给自己台阶下,也不敢怠慢,连忙抱拳回礼:“李兄,是王某技不如人,今日甘拜下风。早就听闻李兄技力高超,武德更是充沛,果然并非虚言。”
李潇张了张嘴,以为王牧以退为进,忙不迭回道:“王兄哪里话,这场比试明明是兄台赢了。王兄当真如师傅所言,谦逊有加,吾辈楷模啊。”
“哪里那里,明明是李兄赢了。”
“是你赢了。”
“不,是你赢了。”
河岸之上,人群陷入短暂的安静,紧接着沸腾了起来。
方才不是还打得好好的,怎么就双双认输了?
顿时北渡口一片议论纷纷,只是云旗无暇理会这些。他走到凌河旁的渡船边,朝盘腿坐着的船夫扬了扬下巴:“叔,往神州走,开船吗?”
不等船夫开口,云旗就从腰间掏出两块碎银,递了出去。
船夫看着云旗掌心足够来回两次的船费,又看了眼凌河上已经停止比试的两人,略作犹豫,还是摇了摇头:“小娃,热闹估计是看完了,若是没这么大雨,今儿我就发船了。只是天也快黑了,雨还大,路上怕是不好走”
“大雨吗”
云旗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轻声开口:“我说,这有办法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自言自语,如注大雨依旧。
船夫看他背对自己,也就收拾起身旁的东西,打算回家。
就在这时,渡口人群之中,再次传来一阵惊呼。
船夫扬起脸,顺着众人视线望去,却忽地愣住了。
“这是”
只见穹顶密布的乌云,竟是裂开了一道缝隙。
黄昏的光从那道缝隙之中洒下,正正好好落在凌河之上李潇和王牧两人身上。
飘飘洒洒的雨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裂缝越来越大,厚重的云如同退去的潮水一般,转眼间消失不见,只剩下橘红色的日光,铺满波浪翻涌的凌河。
“这是天意,天意啊!”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震惊高呼,“两位少侠乃是天命加身,这天就是为他们二位放晴的!”
渡口上的人们再次热烈地欢呼了起来。
难怪两人如此谦让,原来暗中已有天命相定。既然如此,何须为此小事争得不可开交?
至于什么是天命?那谁知道,跟着喊就完事了。
只有站在凌河上的李潇和王牧二人,表情有些呆滞。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方才与自己交手,竟是千年难遇的天选之人?
“叔,走吗?”
船夫一愣,转过脸看向身前那个带着面具的少年,半晌终于反应了过来:“走,走,咱这就走。”
云旗笑了笑,将手中碎银递了过去,又抬腿踹了踹身旁土狗,正要迈步上船。
“且慢。”
低沉的男声,从他的身后响起。
于是云旗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