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慢慢的走上前去打开它,取出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幅画,她将画慢慢展展开,一个清丽淡雅的女子画像出现在他们眼前,仔细瞧去,那画中女子的眉目与商青有几分相像,但论容貌气韵,商青却不敌画中人的半分之一。 “这画的是?”楼明凡问道 “这画中人便是我的祖母。”商青道。 “那这长辈的画像又怎么会放在剑匣之中呢?”楼明凡又问。 “楼公子,可知这万剑山庄的来源?” 楼明凡咳嗽一声,故作老成地说道,“这个嘛自然是知道的,万剑山庄聚集天下名剑,数以万计,故美名为万剑山庄。” “不错,不过从三十年前开始,万剑山庄连一把剑都没有,甚至一把普通的铜铁剑也没有,而这一切都要从我祖父那时说起。” 那时,商青的祖父商千榷,还未成为庄主,只是万剑山庄的大少爷,与家中的祖辈不同,商千榷对剑并无太大的爱好,就算是再没有兴趣,有些事也需按规而行,在他将继承山庄庄主之位那年,前往普林会见铸剑门的传人,当今天下第一的铸剑大师沈南星,虽说被江湖中人称为大师,他却一点也不老,沈南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一个肆意潇洒。 一个严色内敛。 商千榷在铸剑门待了十日。 第五日时他遇见了她,他一眼看到,心里叫了一声:完了。 她来了。 她撑看伞,在灰惨惨的霾雨迷漫中,她亮丽丽的站在雨中。 她终於来了。 是谁呢? 商千榷并不认识她。 但她就是她。 商千榷只看了她一眼,轨知道她就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在等待、已等了数十年的女人,她来了。 是她。——一定是她。 因为不会是别人。 后来他才知道她是商千榷的师妹,铸剑门最小的弟子,苏晚晴。 第九日他即将回万剑山庄,他问她可否愿意和他一同前去。沈南星也在,他在喝酒,喝最烈的酒,同时也在等着她的答案。 沈南星也喜欢苏晚晴,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就连沈南星自己也不敢肯定。 所以他在等她的回答,他知道自己的这一生将与剑割舍不断,他必须要炼成一把惊世的剑,他难以给她一般女子渴望安逸的生活,即使他现在喜欢着她,他也难以保证,而商千榷可以。 她点头答应了,她做出了选择。 沈南星也做出了选择,他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他们婚后的日子过得很和谐,一年后苏晚晴诞下一子,老庄主也退隐江湖,终日弄孙为乐,可这样的美好就在沈南星送一件礼物时而打破,他送来了一把剑! 一把惊世绝绝的剑。 这把剑本是沈南星成送给商千榷苏晚晴的贺礼,却断送了他们的情谊。 当商千榷见到这把剑时,便知道自己平生武艺白学了,他前半生学会的任何一个武功招式都抵不上这把剑,那么就要靠后半生来弥补。于是他苦心钻研武艺,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练出了一套配得上此剑的剑法,三年的时间对人的一生来说算不算太长,但足以让一个婴儿从嘤嘤啼哭到开口讲话,也足以让一个女子从青春少艾到自怨自艾。 当这套剑法练成时,他又觉得这把剑抵不上他的剑法,于是他需要一把更快、更轻、更好的剑。可是他手中的剑已是天下第一,又去哪找一把比这更绝的剑!沈南星办不到,其他人也办不到,于是他陷入一种绝望,一种更深的绝望。人的绝望,一切情绪都是由欲望引起的,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也不会有绝望,可人的欲望一旦被引起就难以被扑灭。 苏晚晴也是铸剑门的后人,她知道怎样去铸炼成一把好剑。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不容以反悔的决定。 她命丫鬟小如将她带至铸剑门,带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尸体。 当沈南星看到这一幕,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闭关七日,终于炼成一把世上无以匹敌的剑。 小如带着苏晚晴的尸体,也就是这把剑回到了万剑山庄。 商千榷看到这把剑时,他只朝天大笑三声,便没有说话声,此生再也没有说话,不久他便郁郁而终。老庄主大怒,命人将万剑山庄所有藏剑都销毁,山庄后人也不可在用剑。 世上所有人都认为苏晚晴是为了丈夫才以身殉剑的,沈南星心里也这么认为。 当沈南星炼成这辈子最好最难忘的剑后,他却觉得人生已毫无方向,也许这只是隐藏他内心真正情绪的一个借口,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很愤怒、生气、迷茫、困惑,他有时也会想起那个女子明媚的笑,娇嗔的眼,思喣的眉。 于是,他也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去取剑,他觉得那把剑本就是属于他的。 可那时老庄主已将商千榷和剑同埋一处,怎能由他乱闯,但又不愿与铸剑门的后人起正面冲突,于是便让天岐老人帮忙布下这百花阵,他破阵失败,便又再是如此反复,二十年来如同往日,也仿佛成为了他余生的一种寄托。可是第十年的时候他便没有来,众人以为他不愿再闯祸,或是已经离世,便把这件事放下。 可是今年他来了,并且破了阵。当商青见那把折扇时,便知道他已在山庄,他若要知道藏剑的所在就要从庄主那得知,他本是要杀商青的,可见到她时,便停手了,只因她长得太像她,只是用冰针封住了她的穴位,而后便独自一人游走至剑宗,将一直放在他身旁的画放回剑匣中。可是他永远不会知道的是,苏晚晴以身殉剑,为的不是商千榷,而是他,为了能让他亲手铸成一把今生的剑,了无牵挂。 万剑山庄的往事讲完了,真相也浮出了水面。没想到这一段尘封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不仅害了商、沈、苏三人,如今又白白独添了一个人的性命。有时候只是简单一件事,没说清楚,便会抱憾终生,追悔莫及。众人皆没有言语,在为他们惋惜,还是在想着自身呢? 或者两者皆有。 事情告一段落,商青也将他们要找之物的线索交到楚云天手中,原本那日商青便是要此物交予他的。 深秋昼短,暮色似已将来临。 秋风舞着黄叶,伶仃的枯枝也陪着在秋风中颤抖。 楚云天自地上拾起了一片落叶,怔怔的看了许久,又轻轻的放了下去,看着它被秋风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