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自从回国之后就听沈樾说了很多次“做好心理准备”,她以为她做好了准备,但是下午时永年情况恶化,再次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还是慌了。
中午时永年说了一大段话之后虽然昏睡过去,但心率还算正常。可是到了下午,他的心率急剧下降,血氧饱和度也在降低。
时清赶紧按了急救铃。
或许人在大限将至之前是真的有预感的,时永年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了了一桩心愿,那点求生的意志也没了。
经过医生的合力抢救,最终还是没能把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沈樾遗憾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时清冲进手术室,看到心电监测仪上那条平直的线,压抑的情绪到了爆发的边缘。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时永年,在他身边跪下,握住他的手又赶紧松开盖起来。她自己的手是凉的,盖起来,他身上的温度就不会那么快冷却了。
岑晏站在一旁,看她这样虽然心疼,但还是没有上前,就让她好好道个别吧。
沈樾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也难受。他们是最希望病人健康的,有时候看着病人的生命从他们手中流逝,他们甚至比家属还难受。
时清平日里情感不轻易外泄,她记仇,但也记恩。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时永年把她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那天。
漫天火光下,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护在怀里。到了安全地带之后,他带她去落了户籍,办了手续,成为她的家人。
“好孩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时清好不好?和过去两清,开始新的生活。以后我们就是亲人了。”
他带她逃离地狱,赋予她新生。
岑晏想让时清和时永年好好道个别,可是无论以什么方式道别,都对不起初见。
如果他当初没有带走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病毒的折磨?更甚者,如果她没有出生,那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果然她生来就是有罪的,和她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爷爷……”
时清这一声喊得极轻,仿佛可以随风飘散。
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没有亲人,也没有家。
她现在是个孤儿了……
时清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落下。
沈樾见过很多死者家属撕心裂肺哭天喊地,却极少见到时清这样的。她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沉默地跪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悲伤。
岑晏走上前向时永年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在时清身边蹲下。
“时清。”
时清红着眼眶看着他,眼里没有平时的淡漠清冷,只有茫然。
岑晏的心脏仿佛被攥紧,他心疼,心疼得不行。
自认识她开始,他就没见过她这样。她一向是又冷又颓,刚认识时满身戒备,带着敌意,后来在他面前是乖巧的,有时又是张扬的。
他轻柔地把她抱进怀里,不敢用力。
“在我面前不用压抑你的情绪。”
时清把脸埋在他怀里,无声地宣泄着心中积攒的负面情绪。
哭完之后的时清眼眶还是红的,但整个人恢复了往常的清冷,甚至多了几分冷漠。
在整理时永年的遗物时,时清发现一封手写信。她一行一行地看完那封信,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将那封信收了起来。
时永年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时清平静地安排尸体火化,冷静地办了葬礼。
葬礼冷清得不像话。来吊唁的只有左微、林文泽、季思远、楚航、谢屿、沈樾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