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赶马小厮拿着鞭子,侧身去打那群聚在轩边的女子,“把你那下贱蹄子给老子收收!也不看看这是哪位爷的车架!瞎了你的狗眼!”
伸手的女子不仅没瞧见里边那人,还结结实实挨了一道鞭子,细皮嫩肉的手上鼓起一条红愣子,靠皮吃饭的她破了相,就是被断了财路,她刚想破口乱骂,那绸子后面的身影却先开口。
“想看吗?”谢长文睨着外边的女人,冷问。
妓子们皆怔然,觑着车辂里的身影窃窃私语。
挨打的妓子只觉这话间寒意冻入骨髓,心生害怕,不敢回他。
片刻之后,那车辂内传出一声嗤笑,似有似无,透过青绸帘子飘了出来:“若想看....就来北靖王府看个够吧。”
话音一落,众人怛然失色,四处窜逃。那挨打的妓子觳觫着,冷汗自发间如雨滑下,污了满面脂粉浓妆,诃子裙摆被顺流直下的尿液濡湿,散发着阵阵騒臭,她直直跪地,朝车辕挪去。
“不要杀我....王爷不要杀我,贱民知错...贱民知错...”
妓子的额头敲击着地砖,砰砰作响,在这灯火通明的寂寥花街上格外清晰。
谢长文缓缓合眼,“回府。”
“啊!!!!”
阴骇的惨叫响彻长空,那妓子面容狰狞,衣衫脏乱,满地打滚,而旁边的青砖上,四根血肉模糊的手指被压实黏在上面,上边还有宽大的车辕印子。
茗许一路惴惴,几次欲开口,但见帘后的人疲累吐息,不舍打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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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王府东脚门,茗许下马将休憩的谢长文唤醒,守门的小厮跑过来牵着马匹和车辂,朝后院小门去了。
进了东脚门又绕过影壁,再过了几道垂花小门,沿着抄手游廊前行,茗许算着谢长文的走的方向,应该是去正院,正当他以为谢长文要回房歇息时,前边的玉立身形却停了下来。
“爷?”茗许惑问。
谢长文神色淡然,捏了捏云滚袍边,转身进了月洞门。
“今夜宿书房。”
到了书院,谢长文坐在房内官帽椅上查看文书,拟写奏牍,而茗许则站在院子里,略显忙乱,吩咐着小厮朝耳房抬软塌、拿衣袍、端面盆等。
忙完之后,茗许进了书房,见其中烛火微弱,难以视物,于是替谢长文多燃了几盏。
熄了手中火折子,茗许立在一旁,揣着谢长文的脸色,好歹是跟了谢长文十几年,他已对谢长文的脾性了如指掌,晓得谢长文心中此刻在为教坊的事不畅快,于是宽慰道:“爷....那些贱民平日无所事事,就喜欢编些乱七八糟的话来胡侃。即便事情真如他说,那也是顾家不知好歹,您对他们以厚礼待之,他家竟教不好儿女,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不但妄想嫁进咱王府做主人,还竟敢说王爷配...”配不上她。
他以前随王爷去顾家时,见过那顾家四小姐,那四小姐身为官家女子,却不知大体,不懂礼仪,竟跑到前院偷窥男宾,几度在王爷面前扮痴装傻,往他家王爷身上靠,若不是他机敏警惕,将她挡了回去,只怕王爷早就被拿捏了把柄,让她心计得逞了。
谢长文停笔,神色不动,茗许以为是嫌他话多僭越,正想请罪,可谢长文却问:“那顾家四小姐我可曾见过?”
茗许讶异:“见过啊,爷以前去寻顾家大公子的时候,是见过她的,她当时还往您跟前靠呢。”
谢长文眼睫扑扇,淡淡道:“本王怎么不记得了。”
茗许内心白眼翻飞,不停腹诽,您就没正眼瞧她一次,当然不记得了。
“既然她想嫁,也未尝不可。”
茗许目瞪口呆,“啊?”
谢长文停笔站起身,从案上小匣取出玉石印章,将其在朱色印奁里沾了沾,最后在那奏牍署名处,印下了鸿胪寺卿四字字样。
“那顾公子近日可有送诗词来?”
某茗越发迷离,“啊?未...未曾。”
谢长文轻轻点头,用一方绸布仔细擦拭着指尖沾染的印泥,“再过几日便是春闱了,你去本王私藏里,挑几副字画,明日便给他送去,就说,北靖王祝顾公子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谢长文跳脱的话让茗许一点也摸不着头脑,他只得闷着头回“是。”
好在经过谢长文的耳濡目染,茗许也懂得些官场利害,他把谢长文的话给串联了起来,猛然领悟到话中妙处。
王爷一直有意拉拢顾家公子顾云城,如若两家明目张胆地频繁来往,难免会被太后一党和兖州那边怀疑,进而从中作梗,但如果王爷娶了顾家小姐,两家人除开上下级关系外还是姻亲,有这么一层裙带关系,身份地位截然不同的两家常有来往,也说得过去。
不愧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博古通今的北靖王爷身旁的近卫啊!茗许点头微笑,暗暗自夸。
谢长文瞥了一眼笑成一朵花的茗许,嘴角微抽,“好了,你先下去,这几日,让下面的人多多注意兖州的动向。”
听见兖州二字,茗许笑意立马隐去,他正色回道:“是。”
他正转身欲走时,谢长文又叫住了他。
“吩咐下去,查查此次参考人数,按人头制一些花钱银饰,上刻陛下年号,待会考结束,你领些人在贡院外边设棚,把这些花钱都发给考生。”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