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仙柠迎着凌乱的春色抬目细瞧去,阳光下那个将她抱在怀里一路飞梭的人,周身气泽如刀锋般凌厉,他好像有些莫名的怒气,但因修养良好,是以,散发的极为深沉。
借了个眨眼的功夫,二人已双双落在医仙府的大院里,他谨慎的拽着她晕染着翩翩粉蝶的衣裳反复检查了好几遍。
直至确认她从头到脚没受什么伤害,这才郁郁喟叹一声:“听闻你一日一小祸,三日一大祸,祸祸不重样,在魔湖岛万众老小当中,上下穿梭无敌手,你……的确是个人才”。
这一声长叹抒发的是个五味陈杂的情绪,似有几分怅然心酸欣慰难以分析,连带的他表情也越发琢磨不透。
她不知他这股深远的情绪是否是因自己鲁莽的行为而引发,但自觉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影响力,便是他生生将她从铁蹄践踏中扒拉了回来,挽救了她一条鲜活的生命,也不该流露出那般失而复得的神态。
她稳了稳神,忙慌着道了个谢,急急又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一番:“嘿,这件事,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并非是故意闯出这些祸……”。
“咦,是胖丁”。当说至她惯常闯的那些祸事时,诧异他竟说的头头是道,辩解至一半,方才后知后觉惊呼出声。
那只死肥猫竟胆敢告她的状。
她从前只晓得它是个忠实坚强会打架的猫。
有胖猫背后撑腰,她素来胆大包天,路见不平,携猫一声吼,将那狐假虎威的姿态拿捏的是入木三分。
怎料今朝这个忠实且坚强的后盾竟临阵倒戈,将她以往做过的那些个混混事,一股脑全都抖露给了敌人,委实叫她心生孤寒。
说孤寒却也不是真心孤寒,知晓胖丁与白枍神“情谊密切”,她心里是有三分欢喜的。因这一层发现意味着他与医仙府关系同样密切,自作聪明的揣测他大概不会太快离开魔湖岛。
作为一个八岁的幼娃,她确实将问题想的有些深远,深远归深远,她那颗被挑起的好奇心,一时半刻也很难熄灭。撇嘴嘟嚷道:“不公平,你得来我这许多秘闻,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他眉眼含笑道:“能说出来的都不叫秘闻,不知你想知道什么?”
她登时面露喜色,皱着稚嫩的眉眼深思一会道:“我猜你应是哪个山门的高修,身上有些深不可测的功夫傍身,出现在魔湖岛却是为什么?难道医仙府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宝?或是那只胖猫原是你的宠物,你此番来,是为寻回它的?”
她大开想象之能事,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见阳光下他那双眉眼愈发深邃,似一汪闪烁的星辰,带着三分懒神道:“你猜对了一半”。
她细思,刚才一番揣测杂七杂八说了好几种可能,不晓得却是哪个蒙对了。正待仔细再问问清楚,耳边忽地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怪异声音。…
她愣了愣神,将目光移去一旁,听那声音好像是从花园旁边一个闲置的猫舍里面发出来的,无端被扰了话题,心中不免哀叹出声,这厢探究怕是要再搁置搁置,因这道莫名发出的声音有些忒不寻常。
当初她修建这座猫舍是为与胖丁呕气。
大约两年前她在一处山涧的夹缝中见到一颗罕见的碧蛛草,碧蛛草是一味生肌圣药,据说此草千年难寻一株,实为罕见。
她祖上传下来有一道白骨生肌散的配方,近百年来只剩最后一瓶,即是她昨日为白枍神包扎伤口的那瓶惜臻药粉,她惊见此药草,当即欢喜异常,想要学功夫侠那般飞檐走壁将那株碧蛛草摘下来,偏被胖丁死活拦着,硬生生让她错过了获取仙植的大好机会。
彼时,她回来几欲气绝,不想再看见那团气人的白毛球,因而愤恨交加的在花园旁挖出了这座猫舍,她还特地将外墙刷了一层油亮色的绿漆,映衬着花园里的红花,别有一番景致。
她半逼半迫携胖丁来看它的新居所,肥猫对这座猫舍虽然满脸嫌弃,却还是被她逼着委身在里面住了三日三夜,让它彻底感受了一把真正的猫生落魄。
如今想来胖丁被迫住在猫舍里的那三日三夜,感受着黑咕隆咚的夜下凄凉,内心该是何等的孤独无助。
那一回后,她良心发现,想到胖丁此前护着她的种种好处,往后也再没舍得为难它。
因而那所猫舍修建至今不过是个闲置的摆设罢了,今次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却是忽然从里面爬出个浑身脏兮兮的人。
她诧异的将那人来回瞅了半晌,端看模样瞧着甚悲惨,虽悲惨,气势却凶狠,撩起乱糟糟的发帘,怒目瞪向她,恨声质问道:“白仙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