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翦眉心越拧越紧,末了,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气了这么久,她也不来看看,这么长时间没去,现在要突然去,她又该乱想了罢?
容翦第一次觉得,原来想对一个人好,这么难。
到底该怎么合理自然地去松翠宫呢?
朝政都没这么头疼的容翦,第一次生出无从下手的无奈来。
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
容翦纠结无奈了好几日,温窈已经调整好心态,开始了今年最后一波秋种,这样到过年的时候,还能吃到些新鲜蔬菜,到时候可以烫锅子吃!
这日,温窈正在宫人翻好的菜地里撒芫荽和菠菜种子,秋文过来回话:“主子,明儿慧妃娘娘生辰,华阳宫派了人来问主子身上可好了,明儿能否赴宴?”
温窈不想去。
人多的地方她都不想去。
若华阳宫来人之前,她先送了生辰礼,说一声身上不好不过去了,倒也说得过去,可现在慧妃都派了人来问了,她若说身上没好,不去,怪尴尬的。
而且她也想知道,上次皇上在她这里给了慧妃没脸,慧妃到底有没有记恨上她。
若是没有,那便是再好不过的。
若记恨上了,她得早点做打算,不能再跟之前似的,任人宰割。
她不争,但自保却是必须的。
明儿既是慧妃生辰,想来慧妃和其他人也不会在明日故意闹出什么事来。
思量一番后,她把种子交给芸心,换了身衣服亲自去见了来人,告诉她,她会去,还封了赏。
来传话的是华阳宫里有点面生叫雨杏的小宫女。
雨杏不卑不亢,道了谢,就行礼告退。
第二日一早,温窈便起身,梳了个简单低调的发髻,只别了一枚玉簪子,用过早饭,便往华阳宫去了。
华阳宫里,喜气洋洋,热闹的紧。
温窈到的时候,苏贵人和常贵人已经到了,正在祝贺慧妃的生辰喜。
看到她,满宫的人,表情明显都变了下,但很快又都恢复如常。
温窈只当没看到,与众人各自见了礼,便把准备好的贺礼送给慧妃。
慧妃待她面上倒是如常,语气也一如既往,就是看都没看她送的东西,便让宫人拿下去了。
温窈心里明白,
慧妃对她不可能毫无芥蒂,她都无法对慧妃一点儿毫无芥蒂呢,不过这也不妨事,只要不暗中使绊子,面子上这点儿,她是无所谓的。
“温才人自打搬去松翠宫便一直不曾出来走动过,”慧妃淡淡笑了笑:“前温才人脚伤了,太医院日日汇报,倒是本宫宫务繁忙,一时也没顾上细问,现在可都好了?”
话落,慧妃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温窈。再失宠,那也是宫里的妃嫔,她自然不会明面落下什么口舌,她是要当皇后的人,一个失宠还没母家的妃嫔,在她手里,还不是任她拿捏。
这般想着,慧妃心情好了不少。
“嫔妾谢慧妃娘娘关怀,”温窈福了福身,恳切道:“现下已经全好了,让慧妃娘娘挂心了。”
形势比人低,位份又差这么多,面子上的事,该做还是要做到位。
能屈能伸,能保命就行,至于旁的,那都不重要。
她又没那么强的好胜心,也根本不在乎面子不面子的。
有时候她都想不通,这些人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到底是什么心理。
见温窈这么恭顺,慧妃心里便更舒坦了,她笑了笑:“快别站着了,既是刚好了,还是多注意一下。”
温窈刚道了谢,还没落座,就听到一声娇笑。
“那可是要好生多注意着些的好,要不然皇上知道了,可是要心疼的。”
温窈抬头看去。
说话的正是宁婕妤。
宁婕妤笑着看着她:“是吧温妹妹?”
温窈知道她故意嘲讽自己,但嘲讽就嘲讽呗,她又不在乎,她刚要冲她笑笑说没有的事,就听宁婕妤又道:“哎呀,我近来忙着,都给忘了,皇上可是有日子没去温妹妹那儿了罢?”
温窈面色不变,笑着道:“皇上朝政繁忙,嫔妾区区扭伤,哪敢叨扰皇上。不值当皇上费心神。”
宁婕妤见她面色不变,只当她是在装样子,故作无所谓,便又掩唇笑了笑:“温妹妹说的也是,还是温妹妹最善解人意,怪不得皇上这么疼温妹妹呢。”
这话完全就是反话了。
满宫里谁不知道,这次皇上动了大怒,都在松翠宫摔了茶盏,还训斥了温才人。
但宁婕妤想看的,面红耳赤,下不来台,一点儿都没
看到,温窈还是那单纯无知的模样,笑得还乐呵呵的:“宁姐姐这话真让妹妹羞愧不已,妹妹进宫晚,很多规矩都不太清楚,只想着不给皇上添烦扰就好,至于宁姐姐说皇上疼嫔妾,嫔妾倒是觉得皇上可能都疼罢,嫔妾只不过是刚进宫,又离家远,皇上可能就多留意了些。”
宁婕妤笑容僵了一瞬,这个温才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她是在跟她扯闲话吗?她在讽刺她,她听不出来的啊!
她瞧着她脸上单纯的笑,一时间又觉得碍眼,便又道:“那也是不同的,除了妹妹你,这满宫里,可没人能让皇上发这么大的火了!”
宁婕妤一时口不择言,并不知道她这话出口,虽是要讥讽温窈,但同时也刺了慧妃的心。
温窈面上一愣,茫然道:“许是、许是皇上有旁的事罢。”
她才没有惹他生气呢!
那都是他自己胡乱发脾气!
慧妃脸色有点不好看,她瞧了宁婕妤一眼,道:“坐罢,皇上朝政繁忙,进来朝上事又多,心情不好总归是有的,本宫和众位妹妹尽心侍奉皇上才是要紧。”
宁婕妤挨了慧妃一眼,也知道自己刚刚说话冒失了,登时也不敢再找温窈麻烦了。
温窈刚坐下,景昭仪和江婕妤就一起来了。
温窈只得又起来同她们见礼,抬头时就见江婕妤正盯着自己看。
倒也说不上嘲讽还是什么,就是很奇怪的打量。
见她看过去,江婕妤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然后就转身落了座。
倒是景昭仪看她的面色和善不少。
温窈满心不解,但也没太当回事。
容翦这个不干人事的,干出的这些事,足以让后宫这些女人把她视作眼中钉了。
虽然她不得宠,也不见得容翦就会宠她们,但总归是碍了她们的眼。
现在她失了宠,落魄了,众人看个热闹,就随便看呗,她又不会少块肉。
锦嫔是来的最晚的。
她先是略略行了个礼,就把她那不怎么值钱但格外浮夸的贺礼奉上,跟慧妃你来我往了几句,视线就落到了温窈身上。
来之前温窈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儿个自己怕是要当猴了,所以锦嫔视线落到她身上,上下打量的时候,她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
“温才人也来了啊,”锦嫔笑着道:“看来还是慧妃娘娘面子大些,温才人久不出松翠宫今儿都特意来了呢。”
温窈起身,腼腆一笑:“前段时间,嫔妾宫里种田事务忙,再加之松翠宫偏远,嫔妾便甚少出来,今日慧妃娘娘生辰,嫔妾自是要尽一份心的。”
锦嫔仪态万千地往座位上一坐,看着温窈笑了起来:“温才人倒是有心了。”
温窈没听出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正要客气一句,就听到锦嫔又道:“不过这也难得,慧妃娘娘可是心疼温才人的紧,之前温才人扭伤了脚,慧妃娘娘还特意去看过温才人,温才人既好了,确实该来一趟的。”
锦嫔这话一出,殿内气氛明显一滞。
温窈实在无语。
她马上转身朝慧妃行了个礼:“嫔妾还要感谢慧妃娘娘之前的挂念,这是嫔妾的福气。”
慧妃被当众揭了短,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但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来,显得她多在意似的。
她笑了笑:“起来罢,都是自家姐妹,应该的,况且,本宫执掌六宫事宜,于情于理,去看看都是应当的。”
这下轮到锦嫔脸色不好看了。
她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喝了口茶,抬头看着慧妃道:“也是,说起来,还是慧妃姐姐辛苦,今儿可要给慧妃姐姐好好庆贺庆贺。”
六宫事宜上,到底压了锦嫔一头,慧妃心里还是挺爽快的。
是以,她看温窈也没那么讨厌了。
慧妃笑着道:“宫里新排了口技,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一道去听听,边吃边听。”
拿她做伐子嘲讽对方的事总算结束了,温窈也松了口气,她倒不是紧张,就是觉得很无趣。
口技这东西,她只在书上看过,并没有听过,听慧妃这般说,她还挺有兴趣的。
宴席就摆在院子里。
华阳宫宽敞,还临时搭了个台子,倒也合情合景。
依次落了座后,温窈看到坐在她对面的苏贵人正盯着她看。
她想了想,刚要露出个和善的笑,苏贵人就偏头和身旁的常贵人说话了。
温窈:“”
真是算了,她就好好听口技好了。
这桂圆看着也好水灵,
她宫里就不怎么有,可以多吃点桂圆!
今儿前朝事多,下了早朝后,容翦又召集了礼部众人在御书房商议明年春闱之事,直到了巳正才算是商议个差不多。
连着这么高密度的议会,容翦觉得有些闷,便起身打算在外面走走再用早膳。
桂花开了。
花香裹在空气里,缓缓浮动,容翦心情好了一些,他看了眼大好的天气,突然就想起松翠宫的小傻子来,想也想不出个法子,不如他就直接去好了,反正之前也都是这样,她也不能不让他进不是!
他想了想故意问安顺:“进来宫里可有什么事?”
安顺想了想:“进来宫里倒是没什么事,不过今儿倒是有一件。”
容翦挑眉:“哦?”
安顺笑了笑,回道:“今儿是慧妃娘娘生辰,各宫都去华阳宫给慧妃娘娘贺寿了。”
容翦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字:“各宫?”
安顺:“那倒也不是,孟昭仪身子不适,依然没有去,不过其他人就都去了。”
容翦挑眉:“都去了?”
“是的,”安顺心里一喜,笑着道:“连温才人都去了呢。”
容翦嘴角抽了抽,承乾宫比华阳宫离松翠宫都要近,去华阳宫都不来看朕,小没良心的!
不过
他眉心动了动,她既去了,那不就正好是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他眼眸微亮,压着那股喜悦,道:“摆驾华阳宫!”
安顺欢天喜地应道:“是!”就知道你忍不住要去,轿撵早备好了!
容翦急着去华阳宫,只当没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容翦:哼,朕今儿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温窈:吃点桂圆听听口技,就赶紧回宫好了,外面太危险了嘤。害怕jg
不住跃出水面的红鲤鱼:给我吃点!给我吃点!快给我吃点!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