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迟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皇后已经站在门口,也没有人传报。 林小迟连忙和宫女们去迎接行礼。 皇后娘娘今日穿的是绣着百鸟朝凤图文的红色大秀衣,凤珠翠冠,端庄大气,神色淡淡,垂眸看了她一眼:“都起吧。” 随后兀自在宫女的簇拥下走进去,端坐在椅子上,见林小迟站在旁边,轻启朱唇:“坐吧,别拘谨了。” “谢皇后娘娘。” 林小迟有些僵硬地坐在一旁,低声敛气的,内心十分忐忑。 之前宫斗戏看多了,生怕突然来个“一丈红”。 皇后上下打量她,半晌,淡淡道:“如此打扮起来,倒有两分神似。” 皇后面色寡淡,看不出什么喜怒。 越是这样的,越难对付,越难以琢磨。 林小迟露出标准微笑,谨慎道:“臣妾姿色平庸,不敢枉自跟荷姐姐比较。” 皇后不置可否,端起一只精巧的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自古红颜多薄命,姿色平庸,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啧,这话说的……林小迟心里嘀咕,是说荷妃命薄呢,还是损我丑呢。 皇后动作优雅地放下茶具,道:“本宫也是许久没来此处了,这里跟以往相比,还真是一丝一毫都未改变,处处都是当年荷妃在时的模样。” 顿了顿,又道:“只是委屈你了。” 林小迟回答道:“不委屈,能留下伺候皇上,是臣妾的福分。” “你倒是识大体。”皇后轻笑一声,“是福是祸全看你的造化了,希望你也能够让皇上开心,哪怕是个替身呢……” “臣妾定当竭尽所能,不让皇后娘娘失望。” 皇后难得露出了一丝浅笑,若有似无的,还夹着一层苦涩。 那皇后没坐多久就走了,离开之前的眼神有种说不清楚的复杂。 似同情似惋惜似羡慕。 *** 段宛然离开青荷宫的时候,日头正大,流金铄石,明灿灿的阳光打在繁华衣袍上,夺目又刺眼。 她晃了下身子。 身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皇后娘娘……” 话还没说完,段宛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秀儿,你觉得她如何?” 那个叫秀儿的宫女是她的陪嫁丫鬟,模样周正,打小一块长大,自然是无比忠心。 皇后受的委屈她看在眼里,她早已愤愤不平:“一个乡野丫头,如何能跟皇后娘娘比得?皇后娘娘出身名门世家,貌美无双,无需将她放在心上的,皇上顶多不过两日的新鲜,恩宠不了几时。” “若真能得皇上恩宠,那也是幸事。自从她走了以后,皇上已经许久不来后宫了……秀儿,我希望有一人能让皇上忘了她,又难过那人不是我。“ 希望有人能让皇上开怀大笑,抚平他的暴躁,可又不想有人重新占据他的内心。 皇后怅然一笑:“怎么可能是我,他恨我还来不及。” 秀儿护住心切:“皇后娘娘,这怎么能怪您呢?那根本就是个意外,不错皇后娘娘的错啊!” “罢了。” 段宛然款步盈盈。 “此生,就这样吧。” 是对是错,是爱是很,就这样吧…… *** 待皇后走后,林小迟彻底放松下来。 刚刚那样你来我往、咬文嚼字地说话实在太累,气场还被人碾压,简直比通宵打游戏还累。 林小迟把其他人给打发了,本来还想留下巧儿套个话的,不过看她俨然一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还是算了。 门口依然有侍卫守着,林小迟不能随意出入,中午的时候有人送午膳来,她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了两口,心里一直惦记着容存卿,深怕这个不靠谱的又跑没影了。 下午未时,容存卿终于回来了。 见她盛装打扮的模样,有几秒的愣神,然后点评道:“东施效颦。” 林小迟怼回去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有求于他呢,不能嚣张。 她讨好地给他端茶倒水,捏背捶肩,殷勤十足。 “怎么样?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那些道士什么来路,是不是跟锁灵阵有关?” 容存卿接过她递过去的水:“恭喜你,马上要去做替死鬼了。” 林小迟:“啥意思?” 容存卿:“字面上的意思。” 容存卿说皇宫里聚集了各路的江湖术士,正磨刀霍霍地准备着明天的法事,明天的法事也并非传言中的超度,而是招魂。 招的正是荷妃的魂。 也不只是招魂这么简单,荷妃的原身已毁,他们还要给荷妃找一个完美契合的身体,而被他们挑中的就是林小迟,不管是主动献舍还是人为夺舍,总之他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林小迟交出肉/身。 怪不得呢,今天一堆宫女围着她转,原来是准备将她洗白白给宰了。 这信息量可以说非常大了,林小迟有点怀疑其中的含金量,于是问道:“这都是你从法师那偷听来的?” “偷听?”容存卿挑眉,“自然是光明正大听来的,无非就是捉了个道士,敲打敲打了几句。” ……敲打敲打,她在心里替那个小道士默哀。 如果容存卿得来的消息都是真的,那她就真的危险了,她本来就是个魂穿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被夺了舍…… 林小迟忙问:“那你找到怎么破解锁灵阵的方法了么?” “等他们聚集了荷妃的魂魄,锁灵阵自然就破了。” “那我不就凉了!” 容存卿偏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怕什么,反正你原本就是个冒名顶替的。” 这话说得她有点心虚,她其实就是个冒名顶替的冥王,然后用这个冒名顶替的冥王又冒名顶替了一位官员的女儿进了宫,虽然都不是她本意,可她还是有种读书时候抄了同桌作业怕被老师逮到的感觉。 见她有点发愣,容存卿还以为她是吓得,轻轻拍了下她后脑勺,笑道:“怎么,吓到了?放心吧,你是替了旁人进来的,八字不合,她上不了你的身。” 这是在安慰她? 活久见呢,这个妖孽还会安慰她。 林小迟:“话不能这么说,万一被强行夺舍了,那我岂不是跟你一样成孤魂野鬼了?” 原本还停留在她脑袋后面手一滞,忽地换了力度,重重的就是一下,拍得她眼冒金星。 容存卿冷笑道:“你想太多,真要被夺舍了,他们一定会撕碎你的魂魄,你连孤魂野鬼都做不了。” 林小迟正揉着脑袋,闻言赶紧抱着他的胳膊求救:“不是吧?这么可怕?你到时候一定会救我吧!” 容存卿优雅地掰她的手指,笑得人畜无害:“并不会。” “那你现在带我离开皇宫吧,我不管什么锁灵阵了。” “晚了。” “我觉得你今天格外英俊诶,玉树临风的……” “呵呵。” 每次林小迟企图在言语上占点容存卿便宜的时候,结局必然是以她低声下气、好言好语告终,一次意外都没有! 她很想指着他鼻子对他破口大骂,大声说拽个屁,老娘不靠你! 可是,她废,没那个实力。 最后为了避免一个不小心嗝屁了,林小迟各种恳求讨好,不要脸地卖萌撒娇,和容存卿这样那样好一通交代,反复商量,以确保明天的法事万无一失。 容存卿哪受得了这个,直接捏了个术法将她噤言了,直到宫女们送晚膳来才将她解开。 林小迟中午没吃多少,看到丰盛的晚饭两眼都放光了,待听到宫女说晚上皇上会过来后,又瞬间泄气了。 宫女们退下后,林小迟捧着碗,啃着鸡腿,随口扯了个话题:“诶,看着他们弄的这事儿,夺舍也不是很难啊?对你来说应该小菜一碟吧?你怎么不给自己找个试试?” 容存卿照样是不食五谷的,端着杯子品着宫里进贡的茶,闻言头都没抬:“肉体凡胎,不如不要。” ……好吧,你傲娇,你赢了,凡夫俗子的肉/身配不上你高贵的灵魂。 “也是,你这样好像也没差。” 林小迟反倒担心自己,道:“你说,万一皇上今晚真让我侍寝怎么吧?” “那不是便宜你了?真是为难人家了,怪可怜的。” 放你的狗臭屁,鬼嘴吐不出象牙,老娘是仙女好吧? 林小迟夹了片五香牛肉,狠狠地嚼着,咽下去之后道:“我也不错啊,胸大腰细,肤白貌美的,哪里配不上他了?” “你确定?”容存卿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眼睛满满地疑惑,“我还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林小迟“切”了一声:“那是你眼……” 瞎字没说出口,“我藏得好,低调。” 容存卿忽然笑了一下:“是么。” 林小迟不理她,自顾自地吃饭,可是吃着吃着,她回味过来,有点怀疑早上这家伙该不会偷看她洗澡了吧? 这么龌龊?不会不会,这厮向来都是堂堂正正变态,偷看这种事情不是他风格。 林小迟如是安慰自己,闷头吃饭。 晚饭后,宫女过来点了灯,手臂粗的蜡烛瞬间将房间点亮,烛火摇曳。 她坐在床边,很是紧张。 她琢磨着一会儿皇上要是用强的话,她是直接敲晕他好,还是多门而逃好,万一这皇上是练家子怎么办,她三脚猫的功夫怕是对付不了。 虽然之前已经交代过容存卿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林小迟看着侧坐在椅子上的迟妄卿,悠闲惬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酝酿了半天,开口道:“等下你千万得帮我,万一他想乱来,你就扮鬼吓吓他,呃……不对,你不用扮。总之,可别让他得逞了,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不能便宜了他!” “哦?那你想便宜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