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掀开车帘,四处望了望,只见通往城外的路上除了她这一辆车,便只有几个步履匆匆的行人。遥见前方山林间有马车驶过扬起的烟尘,她连忙让车夫加快速度循着车辙印追上去。 一直追了八里路,过了一个岔路口,才渐渐看到前方出现一辆马车。当吕雉拦下那辆马车,亲手打开车帘才发现那车里竟然是空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赶车的年轻车夫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仿佛就专等在这笑话她。 吕雉一脸失意,正以为自己猜错了时,溪水对面的路上出现一匹白马。马上的人高冠素衣,身影纤瘦,看不清面容。吕雉的心仿佛突然被人硬生生撕开一个口,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从她心底跳出来,追上对面的那人,越跑越远,渐渐没了踪迹。 原来是被人使了障眼法,故意用一辆空车将她引到这条路上来,而真人却换骑马走了另一条道。看来,他是知道有人在后面拼了命一样地追他。只是他猜错了,她不是追缉他的官吏,而是一直思念着他担忧着他的前世故人。 真是奇怪,昨天才有人不意间提起他,而今日她就差点见到他了。是无缘还是有缘?是她多心了吗? 吕雉的心随着溪流漂下去,悠悠荡荡。若有缘自会有再见的那一天,此刻她只希望他平安无恙。 这边萧何等吕雉走后,便赶紧一刻不耽误地去了一趟县狱。见了曹参,他开口便问刘季的鞭伤。 “已上过药,应无大碍。”曹参回道。 在曹参的带领下,萧何见到了蜷缩在牢房一角的刘季。只见他身上伤痕累累,衣衫被打得四开五裂,像破布条一样黏在身上。 “你这是何苦呢?”萧何叹道。 刘季一动不动,哼哼了两声,以示回应。 萧何自顾自说道:“你真是运气好,碰到夏侯婴这样醇厚的汉子,到现在也没供出你。” 刘季哼道:“我运气就没有不好的时候。” “呦”,萧何打趣道:“你还挺傲气!你这么能耐,你咋不想法子把自己搞出去呀。” “法子当然有,只不过不值得用”,刘季忍痛翻了个身,坐起来。 萧何笑道:“说来听听,让我看看你是真有法子还是假有法子。” 刘季看着他:“我自然有法子而且不止一条,但这些都不能说与你听。你也知道杨庚那人气量小,我要是跟他闹翻脸,就算这回他不得已放了我,那我的家人以后在丰邑也没什么舒心日子过,所以说划不来。” “你倒心知肚明”,萧何淡淡笑道:“早知如此,你干嘛老是跟他对着来?” 刘季翻了翻白眼:“要我对他低头哈腰,拍马奉承,还不如直接给我一鞭子爽快。” 萧何见他那死撑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刘季道:“萧大人,你来不会专为了看我这落魄样,嘲弄我吧?” 萧何肃然道:“我有这么闲吗?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要紧事。” “什么事”刘季没好气地问道。 萧何盘腿坐到他对面地上,认真道:“吕家出事了。” 刘季将信将疑道:“吕家能出什么事?难不成杨玦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求亲?” 萧何两眼珠滴溜溜一转,点头道:“你还别说,这会儿他还真有可能去求亲。” 刘季忙问:“你什么意思?吕家真出事了?” 萧何见刘季着了急,便将吕雉找他的事完完全全说了出来。刘季一听也沉默了,吕家值此急难时刻,杨庚那老头极有可能趁火打劫。 “此事一出,杨家和吕家必然会结合。吕大小姐与你并无缘分,我劝你放下执念,别再想着人家了。”萧何再次诚心劝道。 刘季不以为然道:“谁说我念着她了?” 萧何道:“你以为你能骗过我?你若不再念着她,为何那日吕府乔迁宴上,你出口便是贺钱万?” 刘季辩驳道:“贺钱万怎么了?还不是你老萧出的馊主意,贺钱满一千才能厅内食,不满一千就得去堂下食。” 萧何静静地看着他,故意说道:“既然如此,那余下的话我也不用跟你说了。反正那吕大小姐的事也与你无关了。” “哎,你干嘛呀,说话说一半,有意思吗?”刘季嚷嚷道。 萧何道:“那你跟我说说,那日为何出贺钱万?” 刘季不免得意起来:“还是你老萧懂我的心思。其实我就算一钱不出,作为中间人,吕太公也会邀我入上席。我出贺钱万,是因为我看透了吕太公的心思,作为他心中满意的女婿人选,我只有出贺钱万才最能打动他。” 萧何不解:“可你这贺钱万是假的呀,光虚报了个数,实际并未出一钱。这吕太公也是清楚的,你这样欺哄他,就不怕反惹了他生气?” 刘季笑道:“老萧啊老萧,你怎么这般迂腐!吕府是缺那一万钱的人家吗?人看重的就是我这个态度!再说这个钱我今日给不起,以后总有一日能给得起。” 萧何叹服道:“刘季啊刘季,你这脸皮厚的,我都服你了!” 刘季手一摆:“行啦,你还是赶紧跟我说说吕家的事吧。” 萧何便把最后跟吕雉说的话,说给了刘季听,并猜测道:“我想她是不会来找你了。今天县令大人出了城,我猜他应该是去了吕家,借这个机会向吕太公求亲。待他们结成亲家,杨县令自然会出面帮吕家解决难题。” 刘季却很果断道:“不然,我断定吕大小姐还会来找我。” “为何?”萧何问道。 刘季神秘一笑:“若她愿意嫁杨玦,便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萧何茫然道:“你这何意,我怎么听不明白?” 刘季笑着不做解释,萧何问道:“你的意思,吕家不会答应杨家求亲?” 刘季拍拍萧何的臂膀,傲然道:“萧大人,你要知道,刘季那一万钱并没有白出。你劝我不要去管吕杨两家的事,可我告诉你,事到如今,吕家的事我已不能不管了。” 萧何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嘴唇动了几番,最后才将信将疑道:“难怪那日午宴之后,吕太公独独找你叙话,而且还说了那么久。是不是那个时候,吕太公跟你说了什么?” 刘季赞许道:“萧主吏果然细心,连这都观察到了。” 萧何一边摇头一边无奈道:“刘季啊刘季,你落在人家手上,又夺人所爱,即便有郡守大人袒护你,也不会轻易了结此案。我看光这一顿鞭子怕是解决不了。狱内艰苦,夏日炎热,冬日苦寒,你就待在这里慢慢熬吧。” 刘季毫无惧色,满不在乎地说道:“区区牢狱之苦换回一个千金美人,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