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造化在个人,只是如果你愿意去,我便答允你一个愿望吧。”佛祖说,“此事唯有你去,最适合。”
容仪又想了想,这次想了很久:“好。”
他认真地对佛祖说:“如果我能成功设下情劫,那么佛祖可否赐我一个闲身,万贯家财,让我去修真界当一个普通人,不再当梵天明行了?”
佛祖愣了一下。
周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从来不会有人不要明行之位,因为这是众星所向,光之所在,天运庇护的人选。
其他几位明王,多少都笑着摇头——笑他这个明行的傻气。
“不过,也或许就是因为他从小到大都被天运庇护,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这凤凰哟……”
佛祖沉默片刻后,轻声说:“好,我答允你。”
容仪很高兴。
他看遍人间风月小说,晓得情劫过后,都是会大团圆在一起的,一时间也有点期待。
从明王殿回去后,他查了查相里飞卢的来历。
不过他没想到这个人,和自己多少还有些联系,且这个联系,多少有点阻碍他预想的大团圆进度——他已故的师父孔雀,正是相里飞卢的心头白月光。
相里飞卢生来就是佛子,带发修行,从破庙撞钟僧一路做到姜国国师,一生降妖除魔,只为苍生。
这样一个人,心有大我,没有小我,不屑于修行登仙之道——直到孔雀现世的那一天。
那一天,姜国史载:“……时值瘟疫,孔雀降世,五彩变易,其音如玉,其形其色,山河动容,瘟疫方止。姜国登仙修行之势大盛,自此始。”
那是凡间千年都未必能看见一次的神迹。
容仪推测,相里飞卢第一次了解到,有一种美能够超出他穷尽一生都无法想象的极限。
从他看见孔雀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往后这清正无味的一生,要为什么而活。
没有比这更璀璨的白月光了。
容仪对那一次渡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孔雀是个奉献型明王,八千人世,有求必应,他每次带他去降福消灾的时候,都不惜透支自己的法力。
之后孔雀没能撑过雷劫,大概与此不无关系。
看完相里飞卢生平后,容仪找小龙带话给佛祖:“佛祖,你搞错了,这个人喜欢的是我师父。”
佛祖给他回:“正因如此,明行,你才能成他的劫数。本来情劫应当由你师父设,你师父不在了,你便去替他吧。”
容仪:“?”
这好像也太随便了一点。
不过容仪回忆了一下自己连续成功三十六次的求婚,他觉得,问题不大。
*
容仪来姜国的那一天,还没有现在这么冷。
孔雀一死,姜国没了护国神。
相里飞卢在佛塔为孔雀举行神葬。
秋雨迷蒙,佛塔外围是围了一层有一层的姜国子民,他们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淋湿自己。
姜国皇帝与大臣亦跪在地上,俯首沉默。
神官跪着念诵悼文:“送行护国神,孔雀大明王曾救姜国于水火,平瘟疫、止战乱,而今神相俱灭……”
只有相里飞卢一个人站在雨中,挺拔而沉默,如同一株苍翠的劲松。
“孔雀大明王死了,以后可怎么办啊?我们没有护国神了。”
“有大师在呢……”
“嘘,可大师应该最伤心吧……”
他墨玉一样的眼睛注视着神棺,嘴唇紧抿,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寂静的雨中透着死亡的灰败,然而就在此刻,忽而有花香浮现。
他微微睁大双眼。
一个穿着粉白衣衫的少年人出现在他面前。
那少年有一双潋滟凤眼,泼墨长发,是璀璨得让人几乎不能直视的漂亮。
他坐在神棺之上,散漫随意得如同坐在自家椅子上。
秋风吹乱黄豆大的雨点,可是丁点都沾不上他的衣袂。
他就坐在那里,可别人都看不见他,只有他能看见,并与之对视。
姜国自古灵气厚重,神魔妖鬼觊觎。
眼前的少年不该是神,或许是妖。
——因为没有这样漂亮的神,也没有神有这样散漫的神相,他只能是妖!
相里飞卢指尖搭上青月剑,然而还未出剑,那穿着粉白衣衫的少年就动了动。
容仪的衣袂垂下来,指尖跟着垂下来,捞了一把雨珠,轻轻洒在棺椁之内。
那双漂亮的凤眼看过来。
雨珠洒落的声音清朗,这少年的声音也清朗:“我是凤凰,是姜国新的护国神,名字叫容仪。”
相里飞卢仍紧紧握着剑,神情愕然。
“我是来给你降情劫的,我特别恩准你拥有喂养凤凰的权利,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