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陆荆异口同声问何故,他犹豫了半晌道出了我的身世。
早些年他重伤江湖,被瀛洲城一个偏远渔村的渔女所救,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约定共度此生,共赴白头。但毕竟门第悬殊,双方家人百般阻挠,他又年少无知左右摇摆。多年前渔女一气之下,远走他乡。他后悔了,而她却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些年他浪迹天涯,踏遍三方五地,就是为了寻她。
这个渔女,就是区区不才小叫花子我。他那厢声泪俱下说得情真意切感天动地,我这厢半信半疑感动之余甚是汗颜。
常理来说,我这离家出走之后该好好寻一番出息,然后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再让他自愧弗如痛悔莫及。可事实是我这出息寻的不甚出息,竟沦落成了叫花子,流落在街头巷尾,宿在破庙里,连记忆都丢得一干二净,差一些还要上赶着对他以身相许。
丢人呵,丢人!也为难他,这么多年过去了,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还能隔着夜色认出我来,不嫌泥脏不嫌汗臭满把将我抱在怀里。或许当真是情深至极。
如此想着,我又不由得多信了他三分。
陆荆道:“难得你这般痴情。却为何早日不说?”
白逸尘深情款款看着我道:“始先不说是因为她说不识我,我以为还赌着气的缘故,想等她气散了再说。后来不说是因为我发觉她失忆了,还官司缠身被搅进一个连环局里,想破了局再说。再者,我们重聚也就短短三两日,公务缠身,实在没有功夫同你讲这些私事。”
呔,得亏他想的出来!我该是多般的荡气回肠才能将这口气硬生生生了这许多年。
陆荆垂目叹道:“你都这般说了,我要是再说不信,也委实对不起你我多年的交情。也罢,也罢。只要你替我断了这无头官司,随你去罢。”
陆荆说完便带了人转身离去,留我和白逸尘相顾无言。我脱下斗笠放到桌上,坐下自沏了一壶茶,咕咕咕一连喝了几杯,努力捋着这真真假假千头万绪。他就杵在那里,那般情深深意切切的看着我。
我尬然问道:“你要喝茶吗?”
他摇摇头,笑盈盈坐在我对面,冲我眨巴着眼睛。
我耳根一红,干咳了一声,问他:“你方才讲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逸尘道:“我对阿宿的感情,从来都是真的。若有虚假——”
“停——”我摆摆手。不知怎地,一看他有盟誓的举动,内心一阵焦躁不安。
他黯黯的看着我,表情很是受伤。
我又觉得,大概可能也许,他真真千辛万苦寻了我这么久,不论过往孰是孰错此刻也須是我错了,于是郑重道:“既然这些年你为着我荒芜了这么多年华,那我定然是会对你负责的。只是我自在惯了,一时不知如何报答,你且给我些时间,我适应了就好。”
他欢快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陆荆还是想支派我们去趟悬济院,说送一封密信给齐先生,顺便借冠豸山的山光美景好好重温旧情,说不定有益于我早些恢复记忆。
我有些雀跃。
运城不似他处,药政分明。外人眼里至高无上的运城城主,实则只负责守护运城的安宁与尊崇。真正震慑武林的,是龙骨山的药王谷和冠豸山的悬济院。
药王谷荟萃了运城的顶级高手,医毒之术旷绝天下,研制各类奇丹妙药在天下有市无价。
悬济院为三方五地培养了一批批出色的医毒之才。
能上悬济院,多少人求而不得。
白逸尘却愤愤的看着陆荆,蹙紧的眉头仿佛能挤出水来。最后又看看我,不情不愿应承了。
能去名震江湖的悬济院于他而言,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
我们在用完午膳后出发。穿过人声喧哗的闹市,经过两个静谧的村落,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了山。一路听白逸尘讲了不少运城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