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又咳了起来,这次是心虚的。
白相卿坐在他的床边,手里却赫然出现了一把琴,太古遗音的刻文赫然显现。
他抚了一下琴弦,压出沉沉古音,然后霍然起身,抱了琴就要向外走。
谢景行心下觉得不妙,道:“师兄,你要去哪里?”
白相卿头也不回:“北渊洲,魔宫。”
谢景行连忙道:“师兄,是我心境出了问题,和别……帝尊无关。”
白相卿这抱着琴气势汹汹的模样,简直是像是去寻仇的啊!
屋外夜色沉沉,雨还未停,室内灯光如昼。
白相卿冷声道:“当初他在我儒门闹事,差点害你死了不说,还对你下魔种,如今更是诱你入魔,意图毁你境界,简直狼子野心,欺人太甚!”
谢景行领他的好意,但是不可能放白相卿出这个门。
他是渡劫修为不错,但殷无极自身是尊位,坐下三名心腹,左右护法与军师,修为皆不低于渡劫。
他若是只身闯魔宫找说法,殷无极虽不会下杀手,但是绝对也讨不到便宜。
紧接着,娇俏的少女端着一碗药婷婷袅袅而来,她很用心地打理了衣物,所以看起来不像平日一样娇蛮,反而添了些小家碧玉的可人。
她把药碗放下,笑的清甜,道:“小师叔,娇娇给你熬了药。”然后背过手,十指纠缠在一起,像是在紧张一般。
从她背后钻出来的少年,把手上的蜜饯放下,然后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她背过去的手,取笑道:“娇娇,你平日的刁蛮劲儿呢,一到小师叔面前乖的和猫儿一样,啧啧啧。”
被称为娇娇的少女被拆穿,跺了跺脚,恼羞成怒道:“司空彻!你这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皮得很啊!”
司空彻一见她怒了,连忙道:“司空娇,我警告你啊,宗主还在呢,注意形象,注意影响——嗷,别揪我头发娇娇姐。”
活宝姐弟转瞬互扯头发,又掐成一团。
风凉夜一个没看住,又把这俩冤家放了出来,在谢景行与白相卿面前卖蠢。他连忙进了房间一手揪住一个,要往外拖,无奈地道:“师尊,小师叔,是我看管不周……”
司空娇和司空彻一左一右挂在风凉夜臂膀上,被各敲了一下,此时的表情委委屈屈的,可怜极了。
谢景行倚着软枕,却是低声笑起来:“无妨,娇娇,阿彻,多谢你们的好意。”
被这两人一闹,白相卿的表情也微微软化了些,没有方才那样生气了。
不过他蹙起眉,道:“你一入金丹期,殷无极的魔气便有了反应,看来他还未死心,这次仙门大比,你去了颇是危险,不如……”
谢景行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仙门大比,我必须去。”他身上披着群青色的外袍,低声咳嗽了一下,道:“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白相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既然你有此决心,师兄不拦你,但是万事以自身安危为先。”然后又道:“好好照顾小师叔,听到了没?”
这次仙门大比,对于儒宗重回众人视野十分重要。
司空娇举手,高高兴兴地道:“谨遵宗主命令!”
司空彻啧了一声,道:“知道啦知道啦。”
谢景行抿唇淡淡地笑了笑。
虽然儒宗现在人不多,但是弟子却是一个比一个有趣,这副纯粹与天真,也只有如今隐世的儒宗才能养的出来。
*
北渊洲,魔宫。
空旷而恢弘的大殿里,光线暗淡。
唯有一簇如豆灯光,长明不熄,微微摇曳,将坐在王座之上的人影轮廓勾勒。
一名魔修,小心翼翼地溜了进来。
他像是在洒扫一般,低眉顺眼。
今日的魔宫连巡逻之人都没有,守卫松懈的让人吃惊。
魔道帝尊支着右手,合目似在小憩,黑发披散,身形巍巍如山岳,高大沉静,又如蛰伏的巨龙,随时会露出暴戾的一面。
这是统一魔道的君王,其暴戾之名,使得魔门七十七宗闻之胆寒。
而魔修看出,他哪里是在午睡,分明是元神出窍了,只把身体留在了空门大开的魔宫之内。
这是天赐良机,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浑身都在战栗。
只要刺入暴君的心脏,魔道风雨会再次兴起,而他将会获得无穷无尽的好处,更是会以刺杀魔君之名闻名天下!
他缓缓地接近沉睡的君王,手中匕首高高扬起。
要得手了!
匕首赫然下落,向着心脏刺去。
他脸上的喜悦之色还未消退,却在那一刹那,被人从背后穿透了胸膛。
魔修低头,看到了一把穿过身体的短刀,寒光如雪。
他吃力地回头,却看到了一双漠然冰冷的银灰色眸子。
他道:“你、你是——”他余下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了。
来者一身玄衣劲装,侧戴着一张面具,面容俊美到凛然,银灰色的眼眸如冰雪一般,毫无感情。
“玩够了吧?”他嗤笑,对着王座之上最尊贵的男人丝毫不恭敬,只是淡淡地道:“还不快点醒?”
“有本尊的左护法在,哪需要亲自动手?”殷无极舒展了一下身体,轻笑道:“去查一下这个虫子的身份,看看是哪一宗不听话了。”
他明明声音低柔,却透着刺骨的血腥气。
今日的魔宫空门大开,是因为,他的身边有魔门左护法在。
只要有他,怎样擅长刺杀的刺客也无法得手。他是无坚不摧的防御。
银发的男人声音冷冽,道:“殷老鬼,查情报让陆机去,我是刺客,只负责杀人。”
殷无极道:“尊敬一点,我好歹是你的上司。”
刺客啧了一声,不答,神情桀骜而冰冷。
殷无极也不和他计较,只是自顾自地道:“有事情做了,下次的仙门大比,我带陆机去,你也跟来,有事情要你办。”
“仙门大比?不感兴趣。”
“有你的仇人在,将夜。”殷无极摸摸下颌,慢条斯理地道:“天机老人、苏长寒、烈血枪……这几个,平日里缩在宗门,此次倒是明确说要去了。”
银发刺客勃然变色,银眸冷冽如刀。
将夜收刀入鞘,却是改了主意,道:“废话少说,要清理魔门的哪一宗,名单给我。”声音极冷,却带着刺骨的血腥气。
“就血池宗吧,不听话很久了。”
“三日之后,九重天魔门外,人头不会少你一个。”
殷无极笑了笑,道:“你可真难使唤,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