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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鸣

祭祀的钟声响了。    皇城东西两头的黄钟各敲了十二下,声音格外沉厚有力,仿佛自亘古传来,带着肃穆而雍容的力量笼罩着一切。    白衣青年站在皇城第一高楼顶层的瞭望台上,目眺祭坛,最后一声钟声的回响久久回荡在他耳边,他的世界被这一种声音所充斥,连日来的苦闷皆被挤出了世界,剩下的是一种喜、怒、哀、乐皆不自胜的空茫。    祭天之坛,文武百官从正一品到从三品依次鱼贯而入,离坛火最近的一定是身着衮服的大嵩天子,而他的兄弟现在应该就站在天子的身后,第一次以皇子的身份交接坛火,受百官的仰视、整个王朝的瞩目和上天的省视。他本该站在他目眺之处目送卓潜走上祭坛,亦或是在之前去晟王府向卓潜道一声“恭喜”,可是遭欺骗的不甘、失亲友的不平、被损伤的骄傲,都不肯平伏,像不倒翁,捺下去又竖起来,反而摇摆得厉害。    他抬头望向碧色苍穹,仿佛看到了一张记忆深处的笑脸——彼时少年喝得酩酊大醉后就在侯府的屋顶上呼呼大睡,第二天他醒来后露出的笑脸明朗得像天空。    天地烘炉,每一个人的孤独都如影随形,再真挚的朋友,再烈的酒,都无法派遣这种孤独。又或许当你发现“原来这个人也是孤军奋战”时,会不自禁将他划为朋友。有的人的孤独是“致命遂志”,为其志而忍受屈辱、背负罪孽;有的人的孤独则是求之不得却不得不欺骗自己继续生活;有多少种人,就有多少种孤独。    “孤独来自于人们真正执着于的东西,它无法割舍,也无需割舍。”    徙倚望长风,长风似故人。    陆夜雪察觉到身后轻灵的脚步,转身看到黄衣女子推开虚掩着的门,向他走来。    风,在他身后。松松扎起的长发被飞吹散,白衣如一片轻雾,仿佛下一刻腾云驾雾而去。    “陆夜雪!”这样喊着,她迅速冲上前来拉住了他的手腕,片刻后似是怕他挣脱,又加上了一手,双手一齐将他的左手抓得牢牢的。    “女儿红,我在。”他将右手轻轻地搭在姜娘的手背上,他掌心的温度一丝丝地映入姜娘的手,她终于松开了他,终于吁了一口气。    “你、你吓死我啦!一路上你愈发沉默了,晚上也总是一个人不知跑到哪里去暗自伤神,”姜娘眼眶红红的,“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要跳下去!”    陆夜雪微微一愣:“不会。谢谢你……”    姜娘瞪了他一眼:“笨蛋!这有什么好谢?好了,总算找到了小陆,快和我过去吧,武林群英都在月坛等着你和万俟霄呢!迟到一会儿是摆高手架子,要是迟到太久可就要叫大伙儿取笑啦。”    “女儿红怎知我在此?”    姜娘看着他,眸中隐隐担忧:“我听说过当年在齐云楼上发生的悲剧,心想小陆既然来了皇城,也会想来这里缅怀祭奠……” 当年陆夜雪的嫂子在他的兄长死后一个月,犯了失心疯。一把火烧了整座府邸后,带着她年幼的儿子连夜登上了此楼,然后两人跳了下去,殉夫、殉父。    “我确是为他们来,初衷却不是缅怀祭奠。少年时,我曾怨她断了我兄长的香火,愿她懦弱,用自杀的方式逃避,留我一人承受这独活的孤苦。”陆夜雪苦涩道,“无数被噩梦惊醒,我都会梦到想象中他们母子二人从高楼上翩然落下的场景。如今经历了种种,终是站到了这瞭望台上,才知过去的我目光狭隘。这里正对皇家祭天之坛,阿嫂她……用了一种最决绝的方式示威。”    姜娘凝眉道:“当年陆少夫人纵身一跃成全其烈女之名,又是在向谁示威?”    陆夜雪道:“向天示威!老天对我陆家何其不公!更是向皇家示威,质问那宫中天子,文武百官,可曾对得起我父兄!”    姜娘抓着他的袖子的手指不住地颤抖——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痛苦,至亲离他而去独留他一人苟活的彻骨孤独。“小陆怀疑当年大小陆帅的死另有隐情?”    陆夜雪声音沙哑:“原本只是怀疑,现在几乎已确信无疑。”    姜娘紧张道:“你找到了证据?”    “没有。显然无论是我的仇人还是我的亲人,都不想留下证据。只不过有时候直觉来得比证据还要准。”陆夜雪的手不禁握紧了剑柄,“最亲的人们,纷纷离我而去,没有任何征兆,亦没有留给我任何话,这本就已经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陆家军总数逾两万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战败后竟然只是因为无颜面见君王父老就四散离去。这些年我偶尔找到几个当年的老兵,也都一口咬定那日战局何其惨烈、敌人何其凶残,而对我的质疑毫不理会。”    姜娘沉思片刻道:“就连陆少夫人也没有给你留下只言片语,这确实不符合人之常情。”    陆夜雪道:“阿嫂年轻时也是可以千里赶赴边关大本营与我兄长同生共死的奇女子,她绝不是那种脆弱无助的女人。现在站在这里,我想我明白了。孤雁悲鸿,高楼拔地,长风万里发出的是嘶鸣,而非呜咽!你看,那壁上提诗,凝聚了千年多少文人不灭的风骨,这一砖一瓦尽显磅礴气象,人站在这里或许会因感受到宇宙洪荒之大而心生苍凉,亦或是因见天地悠悠联想到自己的境遇而心生悲壮,但在这里,懦弱的声音只会被风声吞噬、顾影自怜的骄矜只会让人自惭——她绝不是为了逃避而跳下去的。”    姜娘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那是为何?”    “她也知道了那个今上希望永远埋葬在瞻明台的真相。只有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朝廷才不会对陆家斩草除根,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陆家的名誉才能够保全……”陆夜雪停顿下来,将目光冷冷地投向了那扇门。“楼主大驾,何必躲藏。”    姜娘心下讶异,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到门外有人,而陆夜雪不仅察觉到还能即刻判断出来者的身份,他的功力比起一个月前似乎又精进了许多。随即转念一想:不对,比起关心陆夜雪的功夫有多高,我更应该关心他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楼主。    那黑衣男子身量修长,体格偏瘦,戴着一张黑铁制成的面具,唯独露出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睛。明明日头高照,远处传来祭坛的礼乐声,姜娘莫名觉得不寒而栗,耳边“嗡”得一声,礼乐变成了蚊子叫。    陆夜雪将姜娘挡在了身后。后者小声在他耳边说:“你认识?”    天下有很多楼,楼的主人也数不清,可江湖上但凡称一声“楼主”,定是在称那西风楼之主。    陆夜雪“嗯”了一声,对她说道:“女儿红,你先去月坛吧。”    姜娘非但不走,还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紧张道:“小陆,你不会真惹上西风楼主了吧?”    通常陆夜雪对待热爱提问的姜娘很有耐心,但仅这一次,他全然无视了她的各种问题,只因他的眼睛已无法从西风楼主手上的白兰花上挪开。    西风楼主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骤然有了生气,想他这样像神祇又像幽灵的人,又是因心中思及何事而变成了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呢?    陆夜雪再也无法忍耐,几个健步来到了西风楼主的前方,吼道:“你究竟是谁!?”    西风楼主一言不发,只身形一动,下一刻已来到了陆夜雪的身后。不过须臾,两人已在瞭望台游走了百步,身形如风,看得姜娘根本收不起下巴。姜娘本身已是江湖中一流高手,可现在她却根本无法看清这两人的步法,眼前只是不断地晃过黑色与白色的光。    只听“锵”地一声,陆夜雪的长剑已出鞘,那剑越来越快,就像一条腾云驾雾的银龙上下翻腾,左右盘旋,与那黑影缠斗在一起。也不知是由于西风楼主修炼内功年岁更长,还是他的武功本就如江湖传闻一般堪称武林第一,他的那对掌仿佛是被神开化过,陆夜雪的剑势被他一一化解,他的每一招都后发先至。    以守为攻,非守非攻,快即为慢,静即为动,刹那间斗转星移!姜娘瞪大眼睛,一刻也不想错过,嘴里像是喊了一枚橄榄,已然震惊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移星功!原来、原来真的有这种神功!”    陆夜雪本就极喜欢与高手过招,越是处于劣势,他就愈挫愈勇。他低叱一声“和光同尘”,一连在八方挑起八个剑花,紧接着和八方之余力化剑势为稳健刚猛的劈势。这一招来自于“无上剑诀”中的“上剑诀”,他已参透了八成奥义,放眼整个武林,能接下这一招的人数绝不会超过一只手。    陆夜雪并不想杀西风楼主,之所以尽全力出了这一招,是因为他坚信如果说江湖上有人可能破解“和光同尘”,那西风楼主当仁不让,全力即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剑如流云,掌风却突然扭转了方向,宛如雷霆中最后的那道狂风,将满天流云尽数聚集起来!    “无上剑诀”本就是无比霸道的武功,陆夜雪又恰好多日未曾吸取“人粮”的内力,适才棋逢对手他调用了浑身真气,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又怎抵得过西风楼主刻意引导?    在因浑厚的内力而扭曲的空气中,西风楼主的面具上渐渐浮现出裂纹。    一股浑然、纯正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被陆夜雪吸入体内,就像酒鬼喝到了百年御酒、一年没洗澡的人泡进了温度适宜的温泉、热的要死的人坐到了冰鉴前……    感官上极大的满足、肉体上至高的享受令他的理智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沉沦吧,沉沦吧!成为“无上剑诀”的奴隶、其他所有人的主人!    西风楼主的面具彻底崩裂。    因体内巨变,陆夜雪眼前一片白光,但有一样东西穿破了层层光障直直映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西风楼主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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