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三小姐新婚之夜突然暴毙。徐清淮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竟病倒在了塌上。于是徐三小姐的丧事便由徐夫人闵瑶出面和裕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一起办了。 待徐清淮能重新下地时,徐姝已经被安葬在了裕国公府的祖坟里。其实徐姝死的匆忙并没有记入闵家宗谱,但裕国公府为显其厚道便同意徐姝入了祖坟。徐清淮悲伤之余,对比颇为感激。再加上闵瑶和一双女儿在边上劝慰,心情倒一天天好了起来。而裕国公府经此事后,不过一月又为闵安南说起了亲事。 徐姝的魂魄就这样飘荡在裕国公府的上空,看着侮辱了她的畜生逍遥快活,看着要了她命的廖氏富贵雍容,看着那几个袖手旁观的贵妇们整日里花前月下。还有他的夫君,仿佛没发生任何事一样,穿着鲜艳,游走于高门子弟之间。徐姝凄厉一笑,流着血泪飘回了徐府。然而回到家中,父亲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悲色,反而还与那对双胞胎姐妹有说有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疼爱和欢喜,刺痛了徐姝的心。 原来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徐姝最后看了一眼徐府,飘到了城外一座乱葬岗内。 世人都道裕国公府厚道,可又有谁知道那祖坟里埋得不过是她的衣物鞋袜,而真正的她则被抛弃在了这里! 赤身露体的抛弃在了这里! 那帮畜生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留给她...... 望着那具腐烂的已经看不清面目的□□尸身,徐姝悲哀而又绝望的横躺在了旁边。 徐姝啊徐姝,你真傻。这天下间,哪里就有真心为庶子女打算的嫡母,这天下间哪里就有干净的高门大户。一切都是那么的肮脏,最终连你也没逃过。娘,我好累啊......哪里都找不到你,哪里都回不去......怎样才能魂飞魄散呢?我真的太累了...... 徐姝的魂魄流着泪,闭上了双目。 “呀,女鬼姐姐你怎么睡在这里?” 小姑娘的声音?是在跟我说话吗?徐姝睁开了血红色的双目,正看到一个扎着双螺髻,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蹲身看着她。徐姝犹豫着往身后看了一眼,后面空空如也。 “我在跟你说话呢,女鬼姐姐。” “你......看得见我?” 小姑娘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笑着说道:“看得见!看得见!我继承了我娘的眼睛,也能看见鬼。我娘说做鬼很不容易,谁也倾听不到它们,谁也看不见它们。即便有着天大的冤屈,也无从诉说......” ......有着天大的冤屈,也无从诉说。 一句话,让连日来处在崩溃边缘的徐姝终于嚎啕大哭出来。小姑娘见她哭的如此伤心,忙摆着手道:“女鬼姐姐别哭。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你如果有委屈,不妨跟我说说......” 她的委屈又如何能跟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说呢?没得脏了她的耳朵。徐姝含着泪,摸了摸她的头顶道:“谢谢你,姐姐没事。” 小姑娘能感觉到徐姝的情绪还不是很好,她转了转眼珠,突然神神秘秘的拿起腰间的荷包道:“我这里面有一只很漂亮的虫子。是穿过外域的时候,爹爹给我抓的。金黄色的,还会发光哦!”说罢,轻轻解开荷包,露出了一个小口。徐姝好奇之下,凑过来看,却不想一只金黄色带着翅膀的奇怪虫子从荷包里飞了出来。 “呀,明明是个小口,它怎么飞出来了!”小姑娘这下顾不得旁边的徐姝了,迈起小短腿就追了上去。徐姝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也随即跟了上去。 一人一鬼就这样追着那只金黄色的小虫,到了一处偏僻的农庄里。 徐姝和小姑娘离得近了,隐隐便听到了农庄里传来的吵闹声。小姑娘见金黄色的小虫飞进了里间的一栋屋子,忙翻过篱笆,跟着一起去了。徐姝暗道不好,也立即跟了上去。 屋里,几个五大三粗的农妇正围着一个没了气息的小女孩争论不休。冷不防一只闪着金光的虫子飞到了小女孩的额头上。众人屏息纳罕的同时,小虫子身上的金光迅速扩散,接着猛然间便罩住了小女孩。门外的徐姝正劝着小姑娘不要进去,却不妨一股吸力吸住了她的魂魄。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小姑娘茫然的望着徐姝突然消失的地方,琥珀色的双眼眨了眨,又眨了眨。正在这时,远处响起了一阵有力的马蹄声。只听一个男子由远及近的喊道:“妘儿!妘儿!邵妘!!!” “爹爹......是爹爹找来了!”小姑娘慌忙爬出篱笆,理了理衣裙。高头大马的主人在离小姑娘一尺开外,猛然勒紧缰绳。接着一个身着紫袍,样貌俊美的男子跳下马道:“怎么不跟你娘说一声就跑出来?越大越没规矩!” “娘不方便出门,我想给娘买点点心。”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紫袍男子拎过油纸包打开一看,见是樱桃酥,优雅的唇角微微勾起。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我们如今孤身来到代国,正该谨慎小心才是。”说罢,从油纸包里取出两块樱桃酥,一块喂给了小姑娘,一块放进了自己嘴里。两人咀嚼了一阵后,突然同时转过头道:“娘(颜儿)一定爱吃。”说完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小姑娘趁机抓着她爹爹的手撒娇道:“爹爹,那个金色的虫子飞走了!” “不怕,爹爹到时候再帮你抓一只......” “爹爹,我遇到一个女鬼姐姐,突然消失了!” “不怕,估计是投胎去了......” “哪有这么突然就投胎的?” “哪有无缘无故就消失的?” “爹爹学我说话,羞羞......” “妘儿才羞羞......” 父女间的俏皮对话渐渐远去,屋里那个沉睡不醒的小女孩却突然睁开了双眼!原本毫无气息的鼻翼开始重新颤动,平板的胸前也渐渐有了起伏。她眨了眨还带着血色的眸子,直愣愣的看向了这间屋子。 周围的几个农妇没想到她还能醒来,惊惧的同时,又隐隐有些窃喜。带头的那个农妇忙跪下道:“小姐您总算醒了。明日裕国公府就要来接人了,您若出了事,奴婢们可真不好交代了。” “裕......裕国...公府?”小女孩的神志渐渐回笼,当听到裕国公府四个字后,她的眉眼拢起,印堂处隐隐聚起了戾气。但地上的仆妇却并未注意到,而是继续滔滔不绝,“奴婢们原还在感叹小姐命苦,却不想茯苓姑娘刚没,那边国公府就记起您了。也是小姐的福气,国公爷啊,没忘了您!” 听到国公爷三个字后,小女孩的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她紧紧抓住身上的被褥,喘着气道:“国公爷......闵琨?!” “小姐,您怎可直接唤国公爷的名讳。他可是您的父亲啊......”仆妇的声音刚刚收住,小女孩却突然尖声笑了起来。咯咯咯,咯咯咯的笑声不断的回荡在狭小的屋子里,仆妇们互望了一眼,隐约都觉得有些渗人。 但小女孩却并不去管她们的反应,而是慢慢的爬下了床。 她环视一下屋内,走向了屋里唯一的一块铜镜前。镜面上,缓缓浮现出了一张青白交加的脸蛋......明明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脸上没有童真,没有稚嫩,有的只是刻骨的怨毒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