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被叩响,屋中三人都是吃了一惊。 青竹深知自己在这多有不妥,主动告辞离去。绿枝送他出了门后,便带了那个扣门的小丫鬟进了屋里。闵幼株还未发话,绿枝便附耳道:“是青红姐姐的人,早晨来过。” 细长的眸子一跳,闵幼株一边上下打量着小丫鬟一边开口问她:“是青红让你来的?” 小丫鬟忙行了一礼,“是国公爷和太太要见大小姐。说是为了四爷的事......”小丫鬟转了转眼珠道:“如今国公爷和太太都在气头上,青红姐姐让奴婢转告大小姐此行务必小心。” 绿枝之前都待在凌雪阁,并不知道闵安南的事。她瞪大眼睛问道:“四爷的事和我家小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家小姐过去?”说罢转头疑惑的看向了闵幼株。 闵幼株朝她摇了摇头,意思是此时不方便细说。绿枝抿了抿唇,便退到了闵幼株身后。闵幼株趁势起身道:“既然是国公爷和太太的吩咐,我便随你过去吧。”小丫鬟应了声,便带着闵幼株往畅和园去了。 待闵幼株到了园内,已近黄昏。周围的下人们俱都静若寒蝉,不敢妄动。闵幼株左右扫了一眼,便知屋里的情况不太乐观。果然,待小丫鬟领她进了屋,当头便砸来一个茶碗。 闵幼株假作滑倒,躲过了那个茶碗。待她重新爬起身时,正对上闵琨恶狠狠的双眼。 “我让你去陪着国师,你都做了些什么!!!” 闵幼株双眼一红,慌忙拿出帕子捂着脸道:“我就看着好久没下雨了,想问国师大人怎么才能下雨......没想到他突然就让我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说罢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廖氏轻蔑的扫了一眼闵幼株,才抬头看向闵琨道:“现在说的是安南的事,你别把话题扯开。”堂下跪着的闵安南一听廖氏提到自己便弓下身道:“母亲明鉴,当时孩儿真的没有意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下如此荒谬之事!后来国师大人赶来,为我驱了邪,方知是染上了脏东西......” 廖氏不理会闵安南的解释,而是对闵琨道:“他说染上了脏东西,可别的府上却不知道。如今这件事他做都做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经此一遭,别说是他的婚事,就连我们国公府的颜面也被踩到了地底下。此事若不罚,难以服众!”闵琨神色一凉,站起身俯视着廖氏道:“廖氏,你敢动安南一下试试!” 廖氏也站起身道:“我为何不敢!我是他的母亲。儿子做错了事,母亲惩罚儿子,那是天经地义!” “廖春英,你!”闵琨就要扑向廖氏,却被边上的闵安元给拦住了。闵安元劝道:“父亲,母亲也是气急了才会如此。您......”闵安元还待继续说,却被闵琨一把扫开了。 闵安元没想到闵琨对他如此不留情,脚下一绊,便摔在了地上。朱氏见了第一时间就去扶他。闵安榕和沈氏也作势要扶,但见了朱氏已经抢先一步,便脚步一收,又回到了原位。 堂内,一下子僵持了起来。 闵幼株透过帕子的缝隙冷冷的看着这一幕,面上虽无表情,心内却分外不屑。原来这就是世人眼里和睦友爱的裕国公府,外面虽然光鲜,内里却早就千疮百孔了。 闵琨和廖氏虽为夫妻,却状若仇人。闵安元和闵安榕虽为嫡子,在闵琨面前,却不如闵安南一个庶子。世子夫人朱氏空有夫人之名,但性情手段还不如二夫人沈氏。如此心思各异的一家人,如此摇摇欲坠的关系,这裕国公府要不是有通天观在后面撑着,怕离分崩离析不远了吧? 闵幼株低头沉思的功夫,却没想到闵琨把矛头指向了她。 “这件事若说错,那她也难辞其咎。”说罢,手指指着闵幼株道:“安南出事之前,最后见到的人便是她。说不定就是她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了安南身上,才发生了这件事!” 闵幼株听到闵琨这么说,手一抖,慌忙拿下了帕子。她双眼通红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根本没人帮她说话,只得边哭边大声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廖氏深恨闵琨刚刚推了闵安元,又见闵幼株只是摇头哭泣,却不知该如何辩解。如此蠢钝懦弱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心内冷笑,廖氏直视着闵琨道:“国公爷,您这话可真是要笑掉人大牙了。这丫头的娘是个洗脚丫鬟,她自己又一直待在庄子里,试问她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又哪里做的了这种事?您想为您的好儿子开脱,也该找个像样的理由!”说罢挥手朝屋外的下人道:“来人,请家法!” “谁敢!” 廖氏听到这话,霎时柳眉倒竖。“无论今日他是何缘故做下此事,都是败坏了国公府的声誉!闵琨,即便如此,你还要拦我吗?” 闵琨默不作声的站到了闵安南的身前,冷冷看向廖氏道:“我不护他,难道让他变成安雪那样?廖春英,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你是哪边都不想落下是吧?我告诉你,没门!”说罢,竟以手指天道:“你以为这‘天’还是原来那个样吗?不是了!从今以后我闵琨不会再让着你了!” “你!你......”廖氏抚着胸口,有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喘不上气了。闵安元和闵安榕见了,忙上前扶住了她。廖氏看看闵安元,又看看闵安榕,心里原本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她垂下眼皮,默了半响,才道:“闵琨,你今日这么做以后可别后悔。你也说‘天’是会变的。今日它的确是向着你,但明日呢?后日呢?我们......且走着瞧吧。”廖氏说完,便由两个儿子搀扶着进了内室。 闵琨冷冷的哼了一声,拉着闵安南就要回去。临出门时,他又回过头看了闵幼株一眼,闵幼株瑟缩了一下,他眼里便涌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你也跟上来。” 闵幼株自知逃不过,只得小心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一直缀在闵琨和闵安南的身后,神色有些莫辨。直到三人进了闵琨的洪涛院,闵幼株的脸上才重新换上了惶惶不安的表情。 闵琨让闵幼株先在院子外等着,便拉着闵安南进了屋子。两人具体在屋内聊了什么,闵幼株不得而知。但闵安南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盏茶后了。他的神色比之前见廖氏时,明显轻松了很多。两人擦肩而过时,他还神色莫名的朝她笑了一下。闵幼株暗暗警觉,便听到屋里闵琨在招呼她进来。 闵幼株的脚没动。 要再次跟闵琨单独相处,闵幼株深觉恶心。她紧紧咬住牙关,双臂下意识的抱在了一起。闵琨久等不到闵幼株,便索性出了屋子。待见到她害怕的神情时,闵琨的脸上便闪过了得意的笑容。没有什么比别人害怕他更让他觉得满意的事了。他喜欢这种感觉,并且享受这种感觉。 闵琨难得好心情的走下阶梯道:“怕什么,我终归是你父亲,吃不了人。” 闵幼株没有答话,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了。 闵琨哈哈一笑,走到闵幼株身旁道:“无论你娘的身份如何,你总是我的骨肉。我啊,是为你着想的。今日,你也见过了国师大人,觉得他如何?” 闵幼株双眼一颤,轻声答道:“不大清楚......”同时,身子还往旁边挪了挪。闵琨不以为意,而是继续道:“这位国师大人如今正值壮年,却久久没有成亲。如今代国的女子们都对他虎视眈眈。为父有幸,与他是至交,平日里多有相处。那会儿,你还不在,他曾跟为父玩笑说若为父有女儿,他便索性娶了。幼株啊,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闵幼株唰的抬起头,有些怯怯的道:“可是女儿才十一岁。” “十一岁怎么了?像国师这么好的男子,若不早些下手,可轮不到你!”说罢,眯起眼上下打量起了闵幼株。 说实话,如今的闵幼株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瘦不拉几的身材和脸庞,一头略微有些发黄的长发,五官也还未长开,闵琨越看越摇头。“后日,我跟国师约好了。即时,你也跟我一起去。”不待闵幼株反驳,闵琨接着说道:“这两日,我会让大厨房为你准备些好饭菜,也会让下人给你带些首饰衣裳。后日去国师府,你可得给我争气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看着面前的屋门缓缓合上,闵幼株的双手下意识的绞住了裙摆两侧。 果然与自己的猜测吻合。闵琨把她接回来,是为了把她送人。而送的那个人便是国师流月。流月......若果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那国师府对她而言,便是下一个裕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