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下去,桃夭胃里翻江倒海,片刻后猛地弯腰呕吐起来。
黄水中夹杂着暗红的血丝,再晚一会儿毒性就会造成无法扭转的伤害。
“清风你先下去吧,毒性扩散快我亲自处理。”
清风神情凝重,但已经有了轻微晕厥,深知她所言非虚,只能仓促离开。
齐珞珞从园子边铲土将秽物掩埋,扯过桌布将它们打包收进空间,又盛了一大杯灵泉水让桃夭漱口,直到她嘴里再也没有苦味才停下。万幸桃夭不识药理,抓中的是解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夫人救命,请您重罚。”短短一刻桃夭出了一身透汗,体内的阴冷也随之消失。
她这时后怕了,毒性猛烈远超预计,要不是夫人医术高明且心细如发,今天她就要去鬼门关了。
齐珞珞粉脸一沉:“侯爷派你来是让你保护我,可你却行事莽撞不计后果,我这就去和侯爷说你不适合跟在我身边,罚你调息十天清理余毒!”
桃夭正要跪下,猛然听到这话,满脸不可思议,让她休息十天这算什么惩罚?
齐珞珞扶着她坐下,边诊脉边说:“别动不动就跪,你既然想一辈子跟着我,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究竟为何不想嫁人?”
桃夭犹豫着转头看向主卧,低声苦笑道:“二十年前河西大旱,外祖一家北上逃荒,谁知前几批灾民里有人闹瘟病传染了城外施粥的善人,他们千辛万苦来到天下脚下,看到的只有城门紧闭。”
齐珞珞想起她曾随师兄下山,亲眼目睹大旱之年瘟疫横行,许多村庄一夜之间悄无声息,他们甚至来不及查明病因,只能匆匆将河水改道尸体焚烧。
桃夭祖上没等到善堂再开带来的银两所剩无几,外祖决定让三个女儿抽签选一个卖给老鳏夫。
她娘进门两年生了三个女儿,她是最小的那个,老鳏夫不知从哪听说五女之家再生多少也都是女儿,想要儿子必须要让女儿吃痛,女儿哭得越响儿子才会来得越快,于是每天趁着奶娘将她抱离时,在她身上扎针。
齐珞珞瞬间瞪大眼睛:“他可是你亲爹啊?!再说,生产这么频繁,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吧?”
桃夭声音有些闷:“他之前的妻女都被抵给赌坊,什么事干不出来?我娘生我那会儿出了不少血,稳婆说伤了胎宫以后都不能怀孕,他却一意孤行,我娘还没出月子就怀了第四胎,七个月后那胎早产,是个男婴。”
血从产床上一直流到门外,那些人在血泊里抱着男婴欢呼,而她眼睁睁看着她娘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一次有人听说她娘的遭遇后心疼,而不是劝她过去事都过去了,桃夭瞬间泪崩。
“我娘临死前拉着我的手叫我别哭了,她说女人都是这样的,怨不得旁人。可是我想不通其他人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吗?加入金甲卫后我查过,当年招青壮年修运河的皇榜就贴在城门上!
可以预支三个月工钱,我娘有七个膀大腰圆的哥哥,却没有一个报名!
夫人,我不服气!明明只要出力就能养活一家人,为什么偏偏逼我娘去死?”
女侍卫哭成泪人,齐珞珞将人抱在怀里,心理颇为触动,易地易时那妇人是另一个黄梅雨。
桃夭正是目睹了生母的悲剧,才踏上宁可刀头舔血也不为人妇这条路。
只是齐珞珞不会安慰人,因为千年来从没人在她面前如此悲恸,她自己也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
虽说打定主意要来人间走一圈,但她修炼的心法讲究大道至纯无欲无求,千年根基不是三两天就能废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