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时给他戳得生疼,捂着肩膀不发一语,还未酝酿出个什么,顾永宁便转身摔门而去,力气之大,震得尘灰都飞舞起来。
顾清时被这动静一惊,愣了好一阵儿才慢慢回过神来,想好的反抗言语全被吓了个魂飞魄散,不知道该作何是好了。
圣旨降下,明家长辈甚为重视,礼数上样样不落,已经派人下了重聘问了名,合过两人八字后将日子定在了两个月后的月中十六。
家里父母姐姐们常年不在,顾永宁一手将这个弟弟带大,最了解他不过,知道他做什么都不行,给人添堵是第一名,为了嫁过去之后少给顾家丢点脸,便跟温贵君从宫里请了个教习公公来,教他些礼节和男子该做的活计。
顾清时跟着人学了不到三天,头疼脑热腰酸背痛全犯了个遍,把公公为难得主动请辞,气得顾永宁从外面的花圃里折了根小树枝便要打他,被底下的人熟练地拦住。
“小混账,我看你就是犯懒骨头,人家公公肯来已经是给我们顾家面子了,你再给我装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把你的腿打断!”顾永宁拿着树枝嚷着。
顾清时窝在屋里铺着柔软毛毯的藤椅上,身上裹着件素白大氅,怀里还抱着个熏着药香的暖炉,脸色却仍白得像个雪人似的,闻声抬眼看过去,睫毛微颤,怕极了他一般又落下来,盯着脚边的火盆不出声。
旁边的教习公公看得心疼,也知这顾家大哥恶名在外,怕他真动手,忙劝了人道:“小公子身子不好,您还是不要逼他了,明家也是簪缨世家,读遍了圣贤书的人,不会连这点容人的气度都没有,何况小公子生得一副画里托出一般的好模样,等明家小姐见了,恐怕捧在手心里疼着还来不及,哪会舍得让他受累为难。”
“公公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最会装相,我若不教训,惯他一身坏毛病,他就是生成天仙也没用。”顾永宁蹙眉道。
顾清时听了这话,将手里的暖炉放下,从那件大氅中走出来,几步走到顾永宁面前跪下,薄唇轻启,声音也似片易碎的琉璃瓦,“都是我不好,耽误了公公的时间,也辜负了大哥的心意,大哥要打就打吧,清时撑得住。”
腿边的人脊背单薄,乖乖地垂着头,因为有风吹进来感觉到冷,身子微微颤了一颤。
教习公公哪看得了这个,连忙让人把那大氅拿来重新披在他身上,把人从地上扶起来送回房里休息。
顾永宁知道他又在做戏,气得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小树枝往地上一扔,气愤地一脚踩断了,却是拿他没有半点法子。
让人将教习公公送回了宫里,顾永宁走进内室,看着已经躺在床上装睡的人,道了一句:“就你这样什么都不会又不肯学着,能有个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怎么好意思!”
顾清时不吭声,顾永宁在旁边站了片刻,语气缓下来,“以后哥哥不在你身边,你也该长大了,明尚书是个重情的人,她们家不会亏待了你,你嫁过去,也不能不知好歹,总要机灵勤快些,别惹得人家厌烦。”
得不到回应,顾永宁看他一眼,出门去收拾他的行囊去了。
顾清时原是不想搭理,可躺在床上听到他说起要走这件事,胸口便觉得发闷,恹恹地睡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当真有些不适,送来的饭菜也没吃。
人无精打采地犯着蔫儿,身后整理那些明家送来的首饰珠宝的祺官儿见他不高兴,小声问道:“少爷您真的不再去跟大公子商量商量了么?”
顾清时没说话,祺官儿心有顾虑,悄声说:“明尚书是文官之首,我听说她们家连扫地的哥儿都要熟读四书五经,少爷你成天净看话本子了,绣工针线又一概不碰,嫁过去肯定会受刁难的。”
想到大哥的呵斥,顾清时更加丧气,松下肩膀,趴在桌上在臂间掩了半张脸,“说来说去,连你也觉得我一无是处。”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少爷你……”祺官儿卡住,想夸他点什么,一时间竟找不到理由,只好说:“要不然,我去书肆给少爷买些正史来读,少爷你那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
顾清时被打击得不想说话,钻进臂弯里埋着,好一会儿,闷闷吐出一句:“我本就不是什么满腹经纶之人,装又怎能装得,她若瞧不上我,便不是我的良人。”
祺官儿瞧他这幅模样,心里只想着要怎么哄他开心,问:“少爷想去鹤颐楼听京书吗,听说玉京谣又出了新段子。”
“她的书文绉绉的,有什么好听的。”顾清时说:“听她的还不如去听隔壁的满庭芳。”
“那我们就去听满庭芳吧。”祺官儿笑起来,“我藏在后院的□□大公子还没发现呢,我带少爷出去。”
顾清时想了想,摇头,“算了,等过几日再说吧。”
“祺官儿,你过来。”顾清时把人叫到身边,悄声道:“你去打听打听,那明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寻个画像,也给我稍一幅过来瞧瞧。”
“好,少爷放心等着便是。”祺官儿好生应下,偷偷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