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一个女子,怎能……怎能如此冒犯!”祺官儿吓得舌头都结巴起来。
“我倒不觉得冒犯。”顾清时翻两下面前的书,“民间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何况她也是慌不择路,才闯进了我的房里。”
祺官儿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好,“少爷你对她……”
顾清时没听懂,侧头撑着脑袋说:“没想到她的书写得那般严谨老派,人却是与我一般大,我从前一直以为她会是个老眼昏花的迂腐书生。”
顾清时说着,看向呆在原地的祺官儿,“你可还有什么能出去的法子?”
“大少爷的人还在外面守着呢,现在整个院儿里连只蝇子都飞不出去。”祺官儿抱着那件被烫坏的衣服,收敛地抿了抿唇,“少爷你还是不要想了,她在酒楼等不到人,自己就会走的。”
“可我失信于人……”
“她这样轻浮的人,还不知与多少人有约,说不定根本就没有去也是可能的。”祺官儿劝道。
顾清时不明白她怎么就成了轻浮之人,人有些倦了,趴在桌上念了一句:“可我的本子还在她那里。”
他声音太轻,祺官儿理着衣服没有听到,只当是他已经听他的断了念头,可吃过晚饭之后,顾清时却有了主意,要祺官儿跟他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假装已经睡了,自己则用他干活时的头巾包在头上,穿着他的衣服,低头拎着一个木桶出了门。
顾清时觉轻,睡觉时周围是不许有动静和光亮的,故而院里熄了灯,外面天太黑,看守的人也辨不出他是谁,怕惊了里边儿小少爷的觉,连问也不敢开口问,只随便扫一眼,以为他是要出去倒污水的,便没有管。
顾清时顺顺利利地离了院儿,外面就没了人看着,他从侧门出去,扯掉头上的头巾,匆匆往鹤颐楼的方向走去。
明晗在酒楼等了整整一天,守着一壶茶,从浓酽喝成了清汤,却左等右等,不见小公子半点影子。
她沮丧中觉得自己被放了鸽子,可一转念,又担心小公子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将他绊住,等待中忧心不已,从早晨到晚上,想出了许多个对方不来的理由,却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即使过了子时,也一直坐在角落里等着。
她喝了太多茶,一点困意都没有,撑着下巴盯着进门的方向。
就在她以为小公子今天不会出现的时候,外面有个身影仓促迈进来,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视线。
明晗心头狂跳,蹭地站起来,见小公子今日打扮果然不比上一次精致,心中暗暗懂了老板说的话是对的,更是疼惜他的落魄,上前之后匆匆唤了一声:“公子。”
顾清时听到她的声音,转过眼来时有些惊讶似的,转瞬笑了一下,让这个黑夜瞬间变得明媚起来,“你竟还没走。”
“没有见到你,我当然不会走了。”明晗丝毫不掩饰见到他的欢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她语调轻快,让顾清时也跟着松了松肩膀,小声道:“你是不是等了很久,我家里……”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明晗却好像懂了一样,不需要他说完,就立刻摇头接话道:“没有很久,我也是刚来没多久,没关系的。”
这句谎话显而易见,顾清时不是个傻子,自然清楚,心头忽然间就变得暖洋洋的,垂首带着一点淡笑,嗯了一声。
像一个流心的圆子被筷子戳了一下,软糯中带着香浓馥郁的甜心馅儿,明晗尝出其中滋味,更觉得眼前人像是贴合着她的心肝儿长成,睫毛轻轻一抬,便在她心中掀起一片狂风巨浪。
她想说什么,却见面前的小公子掩口咳了几声,清瘦的肩膀在门口微风吹拂中微微打着颤儿。
“你冷吗?”明晗靠近,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想到毕竟是初春,夜里露水霜气仍重,他却只着如此单薄的衣裳便跑来见她。
顾清时摇头,却是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明晗忙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想也没想地甩开披在了他的身上,手指无意间碰到他的下巴,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泛了红。
大氅刚脱下来,还带着明晗身上的温度,披在他肩上,好像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一样,让顾清时止不住羞赧,咳嗽几声,觉得明晗离他越近,他的心跳便愈快,脸上也越是发烫。
明晗见他这副模样,眼下关切中,只当他是不舒服,便问了句:“我们去楼上雅间,我给你把暖炉生起来,沏杯热茶暖暖身子,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