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检测了,擦拭窗台的那件衣服就是吴辰的。” 从审讯室出来,白芷对曲重楼淡淡道。她的表情很正常,似乎根本没有吧刚才的问话当回事。 “为什么那么断定,吴辰不是凶手?” 听了这句话,白芷停下脚步,有些不可思议。 “我现在有些怀疑你的智商了,如果吴辰是凶手。那么,杨琳熙书架上的书怎么解释,那个血色字母怎么解释?他没有动机杀人,如果小两口拌拌嘴就要杀了对方,那B市可有的你忙了。” 曲重楼心里清楚吴辰并不是凶手,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已然是头号嫌疑人,在没有抓到真凶之前,他都是局里重点监控人。 “那你所说的刘梦琪和梁诗诗都在说谎,是什么意思。” 白芷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道:“曲队长,你是吃白饭的吗?我叔叔给你发的工资是不是要分我一半?” “白小姐,如果你真的知道些什么,就请坦然一些吧,案子早些破对谁都好,不是么?” 曲重楼手里还拿着刚才白芷塞给他的奶茶,不过杯子都被捏的有些变形,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两人周身的空气似乎都有些凝重,互相对视着,像是一场眼神之间的鏖战。 “你知道凶手如何逃离房间了吗?”这次是白芷先打破了平静。 “很多人家的玻璃窗锁扣,都是记忆金属的材料,这种金属遇火变形,十几分钟后便会回复原样,是这样的吧。” 白芷挑了挑眉:“还不算太笨。”她从曲重楼手里,把那杯被捏变了形的奶茶接过来,嫌弃的看了一眼,扔进旁边垃圾桶。 “走吧,再去见见梁诗诗。” 两人出了警局之后,却没发现天色已尽黑。这个时间段再去见梁诗诗似乎有些不妥,不过白芷执意要见她,曲重楼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打电话询问了梁诗诗是否在家,他们还要登门拜访。令他意外的是,梁诗诗此时并不在家中,而是在她家附近的静吧里喝酒,打电话的时候已是有些晕晕沉沉的样子。 “这样不是正好,可以问出很多心里话了。”白芷的表情似乎有些期待。 两人见到梁诗诗的时候,对方的状态很不好,周身摆了很多酒瓶,她双颊通红,将整个脸埋在臂膀里,和曲重楼下午见到的她完全不一样。两人静静的坐了一会,没有打扰这个女孩,她抖动的双肩表示了主人此时的情绪。 “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琳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抱歉,让你们看到我失态的样子。”梁诗诗抽噎道,曲重楼为对方递了一张纸巾,没有说什么话。他今天只是陪白芷过来而已,他也想看看面对梁诗诗,白芷还要说什么。 “你不知道杨琳熙为什么这样吗?我以为你很了解。”白芷拿了一个酒杯出来,从梁诗诗手里抢过酒瓶,自顾自倒了一杯。 “今天算我请了,不介意我喝一杯吧。”说罢,她将酒杯里的洋酒一饮而尽。 “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会了解!”梁诗诗抬起头,不解得盯着正在喝酒的白芷。 “我想在你知道杨琳熙死亡的一瞬间,恐惧是大于悲伤的。” 梁诗诗嘴唇嗡动,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白芷喝完这杯酒,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了,这次她将酒杯放在唇边,小口的抿着。 “凶手留给吴辰的,是一辈子的自责和悲伤,留给你的,也许就是一辈子的恐惧也说不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准备起身离去。 “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以为你会良心发现,换了身上的包,没想到你还是堂而皇之的背着。你在这边喝酒,无非是觉得一个人在家害怕罢了,害怕杨琳熙的魂魄来找你,是不是觉得空气中都飘荡着尸体的腐臭,一闭眼都是杨琳熙死去时可能出现的样子。” 梁诗诗双腿突然一软,再次跌坐回椅子里,曲重楼注意到她的双手颤抖的厉害,嘴唇也开始发白。结合着当时白芷对吴辰所说的话,他也算是彻底想通了整个案子的始末,也明白了她此时这么说的用意。 “你为什么污蔑我!”梁诗诗强撑着对白芷怒目而视。 “我有没有污蔑你,你心里再清楚不过。说白了你不过生了个美丽的壳子,内心却是个腐烂不堪的蛆虫而已,刚喝了两杯你点的酒,我突然就开始恶心了。”白芷少见的笑出了声,嘴上说着恶心,还是又拿起酒瓶倒了一杯。 “我似乎闻到了同类的味道,敬你一杯。”白芷一饮而尽。 梁诗诗此时的酒劲一瞬间清醒了,她看着白芷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恶鬼,甚至超越了杨琳熙的死带给她的恐惧。 “你不要刺激她了。”曲重楼一把夺过白芷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 “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十足的恶人?” 白芷重新将酒杯拿起来:“善恶终有报,世事有轮回。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点代价,我想你也猜到了这个案子的始末,我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 曲重楼无话可说,于情于理,他都没有阻止白芷的理由。 “杨琳熙生前应该是找你谈过话的吧,我想当时你如果能回头一点点,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结局,你和吴辰一样,可怜但不可悲。” “面对十几年毫无保留的友谊,和自己爱到了骨子里的人,这个选择对她来说似乎是有点难。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放着正常的生活不珍惜,非要如此‘多姿多彩’一番,却没曾想对于一些少数人来讲,想要好好活着已实属不易。” 白芷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面前梁诗诗的下巴上,将她的脸颊抬起,对方紧张得面部肌肉都有些扭曲。梁诗诗觉得自己的下巴更像在触碰一条冰冷的毒蛇,吐着蛇信子,想要将她一口吞入腹中。 “我也只能这么做,来替杨琳熙伸冤了啊,你可不要怪我。如果你怪我了,说不定杨琳熙也会不高兴,我想她生前肯定是恨你的吧。” “她死前还在墙上,用自己的血写了一句话,你想知道是什么吗?”梁诗诗此时再也看不出之前秀丽的容貌,泪水染花了她的脸颊,精致的妆容此时也是一塌糊涂,她拼命的摇头,想要摆脱眼前的人,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做人,还是要有些底线啊,你不是我,所以你不能随心所欲。” “我能随心所欲的挑着你的下巴说出让你崩溃的话,反而觉得兴奋,是因为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呢?你死了吗?” “害怕吗?也许杨琳熙的鬼魂真的会来找你也说不定,到时候你再跟她好好解释吧。” 白芷撤回了手,从背包里拿出湿纸巾,有些嫌弃的擦拭着刚才触碰了梁诗诗的手指。梁诗诗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间崩溃的大叫起来,双手捂住耳朵,之后又拼了命的把桌上的酒杯扫落在地,更像是一个疯子。 “走吧。”白芷回过头看着曲重楼。 “好戏结束了。” 白芷看过很多人面对自己的眼神,恐惧、厌恶、可怜,甚至是怨恨。可却没曾想,当自己用一种极端的方法伤害了别人的时候,面前的曲重楼却用一种相当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复杂的有些让她无法理解,有震惊和不解,也有无奈和失望。 “你一向这么办案的吗?” 白芷从包里拿出烟来,递给了曲重楼一只,自己也点了一根叼在嘴里。 “生命,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白芷深吸一口烟,在夜晚的街头吐出一个烟圈,似乎有些答非所问。 “我认为就是老天爷用来测试人性的方法,把人类划分到不同的家庭,不同的成长环境,和不同的经历里面去,来测试生命到底能承受多少重量。” 曲重楼对白芷的话感到有些许惊异。 “杨琳熙的生命,能承受的重量,可能也就是这么多了吧。”白芷像是自嘲的又道。 “真羡慕她能那么洒脱,可我能承受的极限,却怎么样都到不了尽头。” “可我还是不能理解那种感情,人生在世谁还不会经历一些挫折,有挫折才能成长。将生命如此当成儿戏,除了给周遭的人带来痛苦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沉默了半晌,曲重楼扔掉烟头,有些颓然道。 “你不理解是因为环境不同,思想不同,经历不同。就像我刚才说的,上帝划分了所有人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是天堑鸿沟。我也无法理解,但不代表我会对此发表自己的意见,哪怕在我们看来,杨琳熙太过于脆弱,可她依旧是应该被尊重的。” 曲重楼侧过头看着身边的白芷,仿佛刚才在静吧里宛若鬼神一般的她被彻底净化了。他不清楚白芷究竟经历了什么,能说出看起来大彻大悟的话语,此时此刻,他对白芷宛若初识。 “那个鲜血写的字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曲重楼终究还是想知道血色字母的含义,白芷这次出人预料的没有拒绝,而是将他的手掌托起来,在他手掌上写下了‘手紙’的字样。 “t e g a m i是这两个字在日语里的读音。”白芷放下他的手。 “信,它的含义,杨琳熙终究没有那么狠心,我想你应该知道了遗书在什么地方。” 曲重楼盯着自己的掌心,杨琳熙也主修了日语,原来如此。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自杀的。” “在我看到浴室那行字的时候。” 曲重楼面露不解和震惊。 “一个服用了安眠药和□□,并且被割断手腕的女生,频死之际醒来,意识究竟有多模糊?我只能用一夜不睡来测试她的状态了,我拿不稳笔,写的字歪歪扭扭,可是,墙上的字怎么会那么工整。” 白芷抽完最后一口烟。 “因为那时她还没有昏迷啊,她在清醒的状态下完成了一切,像是在欣赏一场完美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