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
“……”
“白栋?”
白栋回过神来,发现姜一帆正望着他,一脸被忽略的委屈样。
“你今天都走神六次了,你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嘛。”
“哦,你说。”
姜一帆翻个白眼,只好复述一遍。
这天是难得的周末,姜一帆约白栋到镇上买些日用品顺便吃点当地小吃,一路上呱啦呱啦跟白栋说了不少这一周的工作,但大多是些琐事,白栋便屡屡走神。此时他们坐在一间面馆,吊柜上放了个老旧的20寸熊猫牌彩电,正播着无聊的邻里新闻。面条难吃,姜一帆点了啤酒和一碟炒牛肉,就着这点菜想跟白栋好好聊聊天。
“喏,我们主楼有个病人,有妄想症,他整天拉着我说,五年前有个人跟他讲,咱们生活的世界是假的,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摸到的和尝到的,都不是我们所以为的那个样子。因为不是说,这些感官都是传递给大脑被大脑管辖吗?所以其实在这个传输过程中,我们的脑子把这些讯息做了手脚,让我们以为这个世界是这样,但其实不是,鬼知道是什么样的。我就问他,那人们可以交流啊,大家都说巧克力是甜的,这么一比对信息,不就能知道巧克力确实是甜的了吗,然后你知道吗白栋,那个病人对我特别诡异地笑了一下,我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他悄声对我说,既然大脑能欺骗我们的感官,那谁知道它会不会再欺骗些别的呢?包括我们与人交流,所得到的信息,也许也被偷换了概念,变成大脑想要我们得到的信息。”
姜一帆说完,龇着牙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白栋不看网络剧,所以对这台词没什么反应,反而杵着下巴思索起来,然而这时候面馆里的电视机突然传来了紧急女记者提高音量的播报。
大概凤栖镇确实过于平静无聊了,面馆里的寥寥数人,包括正打瞌睡的老板都霍地抬起头,盯住电视机。
那是一则惨痛的命案新闻,15岁的女儿毒杀了继母,为了报复父亲抛弃母亲与第三者结婚。旧彩电里少女的脸布满噪点,面无表情,大概是地方台疏忽大意,竟然没有出于保护未成年人的目的,给人打马赛克。
记者拿着话筒使劲凑过去,问了一大串,没有得到一个字的应答。
“造孽哦,那么小的女娃,这辈子都毁了。”
“这事儿还不是怪大人,要给小孩正面的引导嘛。”
面馆里的人议论起来,揉着眼睛的老板插话道:“诶你们记得当年那件杀人案吗?也是孩子杀了妈的,不过那是亲妈,儿子把妈摁水里溺死的,那儿子是个神经病,后来好像关进神经病院了,你们记得不?”
“是精神病啦。”姜一帆小声嘀咕,冲白栋吐了吐舌头。
面馆里的人没有回老板的话,老板有些悻悻然,趴柜台上准备继续睡。白栋站起身,在姜一帆疑惑的目光中走过去,拍了拍老板的肩膀。
“请问,你刚刚说的案子,那个儿子的名字是叫陆乌吗?”
老板想了想:“不知道啊,好多年了哪里记得。”
“几年前的事情?”
“大概,三四年前吧,那会儿好像我门面刚开起来。”
“还记得其他细节吗?”
“那母子俩好像是外地人吧,我记得当时新闻提过这个。诶你问那么详细?”面馆老板狐疑地打量白栋。
“随便问问。”白栋拿出钱包,多抽了十块加在饭钱里,递给了老板:“溺死的母亲,是画家吗?”
老板接过去,皱着眉想了想:“诶,好像是的,我之所以对这事儿有印象,还是因为那当妈的有张坐在画板面前的生前照片,是个漂亮女人啊,造孽。”
这个时候姜一帆凑了过来:“白栋你把钱给了啊。”
白栋点点头:“吃的差不多了,要走吗?”
“行。”姜一帆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下次我请你。”
白栋和姜一帆在镇上随便逛了逛就搭公车回城郊了,公车站离疗养院有些远,姜一帆建议下次去镇上买两辆自行车,比公车方便。
白栋想了想,虽然他只准备在这里呆够两年就走,但自行车也不贵,用起来方便,就答应了。
回到疗养院后,白栋上了会儿网,天暗下来就上床休息了,每周一天的假期看起来很宝贵,但是除了用来睡觉他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平日工作清闲,他带过来的新书也都在工作的时候看完大半,所以对比起来,假期就没那么值得珍惜了。
他闭上眼睛,宿舍楼外隐约的潺潺水声有助催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20寸的熊猫牌彩电,噪点密布,画质很差。少年垂着头,手腕上铐着手铐被警察带出屋子。他一直在往前走,镜头跟着他,没有新闻的播报音,没有嘈杂的议论,很安静。
白栋能感觉到电视机的光照在脸上,他觉得不舒服,想闭上眼却不能,被控制一般,直直盯着屏幕。
仿佛这样过了很久,电视机里的少年才缓缓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