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乌看着自己勺子里那两只红彤彤的虾仁,突然就觉得不疼了。
“我……”他刚要说话,白栋抬手阻止,“别惹我生气,吃了饭再谈论你发疯的事情。”
他只好闭了口。
白栋瞥了一眼陆乌手腕上稍微泛红的纱布,觉得心里还在腾腾冒火,这种激烈情绪让他更加烦躁。作为医生和病患,他明白今天的自己绝对做过了,不管是不给陆乌用麻醉,还是根本压制不了的怒火。
那不该是对待病人的态度,他想,自己不仅对陆乌过于在意,甚至还险些忽略了他是有精神疾病的不健康的人。
你永远不可能用疼痛去惩罚一个精神病人,警告他下次不要再犯。
白栋把筷子扔回餐盘里,“我吃好了。”
“我也吃好了。”陆乌给他看自己空空的碗底。
白栋拍了下呼叫铃,平时专门照顾陆乌起居饮食的护工就进来收走餐盘,白栋就让他从诊疗室抬张躺椅来。
“顺便再拿条毯子,麻烦了。”
护工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陆乌呆呆坐着:“你真的要在这里陪我吗?”
白栋回头看他,深深舒了一口气,“嗯。”他坐到陆乌对面,“现在我可以向你解释了。”
“对不起,我为我不信任你的事道歉。但是询问小林护士是我必须做的,因为她的身份是医生,也因为她的身份是女人。你应该明白,我有责任确认那到底是不是一次强迫关系。”
他顿了顿:“虽然我在心里已经为你开脱了,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主动找小林护士早些确认的原因。”
陆乌低着头,他绑着纱布的手握紧了:“我讨厌她。”
白栋看了他一会儿,伸出左手去摸了摸陆乌的脸,“我也是。”
陆乌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医生。
他从未说过,也不敢说,在9号楼封闭而无聊的漫长日子里,他为了排解无聊,行为一向乖张跳脱,更因为任冬眀护着他,很多医生护士都受过他的气。
他对着擅自进入自己房间的医生护士自|慰,画那些人的裸|体图撒走廊,这些猥亵而大胆举动他不是没有过,但自从这个身形瘦削形容淡漠的医生来到这里后,他完全收敛了,他也不敢说,好几个晚上,他是想着白栋在黑暗温暖的被窝里释放的。
所以他不敢相信,那个连自己都不忍亵渎的人,会抚摸着自己的脸,说这种话。
白栋收回手,目光没有丝毫羞赧和躲闪,“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情绪激烈到那种地步,伤害自己是为了什么?”
“我、我不想伤害你,我太生气了,可是我不想伤害你。”陆乌回忆起自己抱住白栋温热的躯体,迫切想要用让对方疼痛的方式去表达自己有多么痛苦,但是他下不去手,白栋那么好,他那么干净,自己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可以让他疼呢?
“上一次你这么情绪激烈是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大概是春节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家人探视,有个胖子说我本来有家人的,但我把自己的妈妈杀了……我打了他。”
春节……白栋回忆,那应该是陆乌的第三次诊疗被确诊为狂躁症的时候。
陆乌似乎有些陷入回忆,拳头越捏越紧,白栋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拳头:“那为什么为了我生气?”
陆乌看向他,一时满眼迷茫,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
白栋闭了闭眼,他觉得也许是时候了。
“你想要我吗?”
他眼睁睁看着陆乌的瞳孔扩大,像某种被吸引的生物那样,瞬间张开了贪婪的口。
“……想。”
他听到陆乌沙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