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细微笑容却好像又饱含危险。
“沈还……”
那么久了,他终于又念出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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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栋曾经觉得自己的命运是被上帝遗漏在床底的玩具,破旧蒙尘,被蟑螂和老鼠在夜晚肆无忌惮地爬过。
他自有记忆以来便是在孤儿院度过的,这种福利机构就像社会的寄生虫,毫无用处并且不讨人喜欢,永远都半死不活地吸着那几口从饲主皮下抠来的血。无论是孤儿们还是掌管这里的院长和合同工们,他们都不喜欢这里。
包括邓奶奶。
邓奶奶是孤儿院里最好的人,受每一个孩子喜欢,她温柔和蔼,会偷偷摸摸把食堂师傅留着吃的红烧肉和白面馒头捎出来,匀给孩子们,在这里只有邓奶奶会给孤儿们起乳名。
但是邓奶奶也不喜欢这里,她那么好脾气,也曾经说过,诅咒这个鬼地方。
白栋本来考上了医学院,但是有人举报他作弊,虽然考场里的监控什么都没拍到,但他就是被拒绝录取了。
他和邓奶奶都知道,这是谁搞的鬼。
孤儿院里的小蛙,他跟白栋在同一间考场,所以几乎可以肯定,是他举报的,而小蛙为什么这么做,原因也显而易见。
孤儿院一年只会供读一名大学生,有再多资助和捐款都没用,甚至这个供读名额还被院长称作“老子从牙缝里给你们挤出来的”。
白栋是孤儿院里成绩最好的孩子,小蛙就算每天晚上都跑到孤儿院门口借着路灯光看书也赶不上他,如果把白栋拽下来,那么小蛙就能如愿以偿地去上大学。
而很显然,那个粗俗且低劣的院长更喜欢顺从的小蛙,小蛙在不看书的晚上都会去院长的临时宿舍,年纪小的孩子会被那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吓哭。
白栋没那么听话,他不止一次地触怒过院长,在院长派小蛙来邀请他到临时宿舍里的时候。所以在考场监控什么都没拍到的情况下,白栋还是很轻松地被冠上了作弊罪名,处罚三年不能高考。院长平时总爱炫耀自己人脉广,看来也并不是全都是信口雌黄。
后来邓奶奶找了些关系,总算让一间卫校录取了白栋。
在去卫校的第一年,白栋还每个月都会给邓奶奶写信,后来信件来往就断了,邓奶奶辗转给他打来电话,他那时候站在卫校的宿舍楼下,拿着插卡公用电话,对邓奶奶说。
“以后就很少去看你了,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的。”
然后他挂了电话,上了沈还的车。
沈还那一年三十一岁,比白栋大12岁,他在白栋打工的咖啡厅遇见白栋,之后就追来了学校。
他帮白栋抹消了在教育局的污点档案,重新得到了高考资格,然后去了梦寐以求的医学院。
五年后白栋24岁,遵循约定来到了凤栖镇疗养院,却在这里再次遇到了沈还。
沈还是谁呢。
是白栋觉得自己被上帝遗弃的时候,推开了床板,让他蒙尘的命运重新得到光亮和宠爱的人。
是在白栋的心脏上刻下名字却没有在他的脑海中留下印记的人。
是让白栋对那五年的记忆混乱惶恐,没法得到答案的人。
白栋想不起来,除了他被沈还帮助过的事实,他对沈还的记忆太过零碎了,他们之间在那五年里一定发生了很多、很多很多,但他居然想不起来。
然而沈还来了。
白栋回过神,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杨毅笑了笑。
“我们走吧。”
他疲惫地迈出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