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已经将近七点梁玉生吃过晚饭,正要出门去医院,于瑾刚巧在楼下碰到他。
“梁叔叔今天晚上还要值班啊?”
“啊是啊。”梁玉生笑道,“我们科不是有个医生刚结婚吗,小年轻现在都要去国外度蜜月,这段时间我得替他值夜班你吃饭了没呢?”
于瑾眼神微动,也笑道“我在谭米雪家吃过了。”
梁玉生抬手掩唇清了清嗓子面色稍有些不自然道“咳……以后要没什么事的话别太晚回家,不安全而且我上夜班,你们老师一个人,可能害怕。”
“好我知道了。”
“那你赶紧上楼吧。”
梁玉生说完,转身朝停放在远处的电瓶车走去他走的缓慢,步伐十分沉重仿佛肩上驮着一个担子。
于瑾几乎可以断定伊红梅生的确实不是什么好病梁玉生上面有三位一身小病痛的老人要赡养且底下两个孩子正是花钱如流水的年纪伊红梅这一病,他头上的天就塌了大半。
于瑾沉默着上楼,用钥匙打开门,伊红梅在厨房里洗碗,见她回来,连忙问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
其实细看,伊红梅的状态和过年那会比差了很多,或许是吃药的缘故,受激素影响,她的脸苍白肥胖,四肢却非常削瘦,之前裹得严实还不那么明显,天气一热,穿上短裤,就再也藏不住了。
于瑾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伊红梅聊一聊,却见伊红梅洗完最后一个碗,用毛巾擦了擦手,朝她走了过来,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先一步道,“今天开大会,校长提了物理竞赛的事,九月初不就正式开始报名了吗,班主任们粗略统计了一下,算上你,应该有六个学生要参加,这么多年我们学校从来没在这种全国性的竞赛上拿过奖,校长的意思是由学校出资,送你们去省城的特训班,趁着放暑假的阶段集中学习一下,争取拿个好名次,能给学校争光。”
伊红梅所说的特训班通常是全封闭管理,连手机也无法使用,且不说于瑾不愿意去,就算她愿意,谭米雪也打死不干,“……我不太习惯那种模式,没有自己一个人学效率高。”
伊红梅叹了口气,也没有勉强,只是踌躇了半响才道,“你今天晚上是在谭米雪家吃的饭?她爸妈在吗?”
于瑾微怔,没想到伊红梅会突然问这个,“她爸妈公司团建,晚上没在家。”
“是这样啊,那你觉得,她爸妈人怎么样?”
“挺好的,对我也挺客气的。”
于瑾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掀起巨浪,伊红梅的旁敲侧击,在她这个知情人眼里,无异于明着摊牌。
难道梁玉生查到她和谭米雪的身世了?
可如今才六月,里清楚写着是高二……
于瑾虽有疑惑,但很快想通了前因后果,凭伊红梅的性格,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世,也不可能在眼下这个关口说出来,毕竟把她领回家,学校里就有不少老师风言风语,认为伊红梅白捡了一个大便宜,将来她有出息,伊红梅这个恩人自然能心安理得享她的福。
可这会伊红梅的身体出了问题,经济上有了负担,立刻就帮她找回有钱有势的亲生父母,任谁看来,都是一场充斥着谋算、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伊红梅要脸,也要骨气,除非是到了无可奈何的那一天,否则绝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于瑾心里一时有些乱,倒是不知要如何开口询问伊红梅的病情了。
又闲聊几句,伊红梅难掩疲倦,起身回房休息。
于瑾留了个心眼,等到夜深人静时,悄悄溜进主卧,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伊红梅最近在吃的药,伊红梅大概是怕被梁曼宁无意间看到,特地将药瓶都换成了维生素之类的保健品,只有一种德国进口的药没被替换过。
于瑾是会说几句日常德语的,可药品名称过于生僻,她也不认得,便用手机拍下照片,回书房用电脑查看。
那是血液透析的辅助用药。
肾衰竭终末期,尿毒症。
于瑾删掉搜索记录,靠在椅背上,轻叹了口气,心中非常清楚,伊红梅这病恶化的极快,从她身体不适到现在,不过短短几月的光景,就已经到了透析的阶段。
难怪她整个夏天都穿着长袖,难怪她每周有两三天都不在学校。
虽然透析可以维持生命,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伊红梅年纪大了,还有三位老人要赡养,早晚会被拖垮,而她缠绵病榻时,就是自己和谭米雪身世揭露之日。
命运巧妙的安排,不得不令人惊叹。
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夏夜,于瑾旧疾复发,再度失眠了。
翌日,伊红梅照常早早起来做饭,她熬了点小米粥,用昨天晚上发酵的面团蒸了几个馒头,又从冰箱里取出自己腌制的小菜,体体面面的摆了一桌,等梁玉生值班回来,正好能吃上现成的。
于瑾毕竟年轻,就算一夜不睡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梁玉生就不一样了,眼眶青黑,眼白通红,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伊红梅当然是心疼的,“昨晚没怎么睡?”
“半夜来了个产妇,早产,胎位不正,还脐带缠脖,好一通折腾。”
“没什么事吧?”
“母子平安!哎!那幸好是我在,这要小陈医生估计就要发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