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搞,嫌弃的眼光多了,但麻烦确实少了不少。
金氏儿子完全是个意外。
半个月前晒麦子,天突然阴沉,眼看着要下暴雨,她担心晒场里的小麦小弟一个人收不回来,就没来得及装扮,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谁知道就叫路过的金家儿子给看上了。
“不是你的错。”夏枢丝毫不觉得阿姐有问题,他眼神清亮坦荡,认真地看着夏眉,安慰道:“不用自责。”
夏枢生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恣意性子,夏眉被人欺负之前,他就不在乎别人说他长着一脸乖巧样,却不像双儿,天天招猫斗狗,没个安分的时候,夏眉被人欺负之后,他就更不在意名声了。
毕竟阿姐都被欺负到头上去了,他要名声有屁用?
而且,就十里八乡的那些未婚男人们,他们看不上他,他还看不上他们呢?
力气没他大,不仅干活儿不如他,打架也不如他,最最关键的是,没一个长得好看的。
没错,长得黑不溜秋的夏枢就是个看脸的。
男人们要求双儿必须勤劳、温顺、乖巧、听话,夏枢对男人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可以比他弱,可以没他能干,但必须长得好看。
夏枢根本不在意周围那些歪瓜裂枣们,也无意去委屈自己的性子讨好他们。
他活得潇洒的很。
穿上草鞋,夏枢扶着门框单脚跳起来,见夏眉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扬声劝道:“别多想,有我在,总不会叫他们逼婚,让你受欺负的。”
阿姐心灵手巧,不仅编的草鞋穿起来合脚、舒服,家里地里的活儿也都干的比旁人好。
就是性子善,性格又太细腻敏感了。
金家虽有良田几十亩,但金家儿子不是良人,他头婚媳妇去年的时候死了,据邻里们私下八卦,人是被他虐打致死的。
所以以夏眉的性子,嫁过去只会受苦。
夏枢就是豁出去,也不会叫夏眉被逼嫁给这样的人的。
夏眉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嘴唇颤了颤,她想说些什么,但却没能说出来,只背过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夏枢见不得她这样,忙转了话头,脸上堆起笑,拉了夏眉的衣袖,讨好地摇了摇,撒娇道:“差点忘啦,今天的事,阿姐要帮我在二婶面前圆一下,好嘛?”
夏眉确实被转移了心思,闻言破涕而笑,哭笑不得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原来你还怕二婶训斥你呢,看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我还道你把她抛到脑后了呢。”
夏枢瞬间苦了脸,双手合十地冲夏眉拜了拜,软声道:“好阿姐,行行好吧。”
二婶什么都好,就是一心想让他做个温顺、乖巧的双儿,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今天凶悍地拿着竹竿打人,准得好一顿训。
夏眉还能咋样,小弟虽然行为出格,但却是为了她,她怎么会不为他遮掩?
“放心吧。”夏眉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见他愁眉苦脸的模样,憋不住笑出声来。
姐弟两个之间的氛围顿时轻松了许多。
日头不高,家里也没什么事。
见夏眉开始收拾狼藉的院子,夏枢就找了根木棍撑着,一瘸一拐地出了门,找到在晒场里看别人斗蛐蛐看入迷了的邻家小双儿,取回草筐。
“小枢哥哥,我昨儿个抓了好几只漂亮的蝈蝈呢。”小双儿屁颠颠跟在夏枢身后,眼巴巴地拉着他的袖子。
“不叫狗蛋儿哥了?”夏枢停下脚步,斜眼瞧他。
“啊!”小双儿,也就是小猫儿惊的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我真的叫狗蛋儿哥了吗?”
夏枢:“……”
他额角跳了一下,伸手捏着小双儿黑瘦的没二两肉的脸颊,咬牙切齿道:“别再说那几个字了!”
想他夏枢武艺高强,威风堂堂,“狗蛋儿”这名头,实在有辱他的门面了。
他原本是想改“夏狗蛋儿”为“夏霸王”的,但刚被小猫儿叫了几天“霸王哥哥”,就被他阿爹和二婶给知道了,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阿爹捂着肚子一阵爆笑,二婶则拎着竹竿对着他一顿爆炒。
后来爷俩一起被二婶训斥了半天,他“霸王”的名头也被阿爹迫于压力给收了。然后由二婶做主,让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他堂弟夏鸿翻遍经书子集,给他起了个正式的名字——夏枢。
“夏枢”虽然不霸气,但比“狗蛋儿”好听多了,夏枢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但邻里都喜欢叫贱名,“夏枢”这个称呼除了夏家人和小猫儿,很少有外人叫,起了新名也跟没起一样。
“可能是太急了,下次一定注意啦。”小猫儿赶紧拍胸脯保证,随即又拉住夏枢的袖子,眼巴巴道:“小枢哥哥,你啥时候去卖蝈蝈呀,带我一个呗。”
“就这两天吧。”夏枢抓了抓脑袋。
虽说麦季刚结束,但蒋家村田租高,交了田租和田税后,收入的粮食也勉强只够一家子的口粮。
手里没钱,阿爹受伤就一直不让找大夫来看,说熬熬就过去了。
谁知道熬着熬着,熬到新伤没好,旧伤复发,小病就熬成了大病,昨天晚上烧的连床都起不来了。
今儿个早上,一家子联合起来说服阿爹,他才同意叫大夫过来看看。
然后二叔二婶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京里找大夫了,估计中午就会回来。
夏枢估摸着,家里的钱付了诊费后,余下的也就只够买两三服药。
他得趁着这两天,多抓些蝈蝈了。
到时候拿到京城卖了,给阿爹凑些买药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