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好。”那先生又道一句,缓缓朝荀肆一笑。这一笑,又透着和煦。竟是比阿大从前请的先生还要温和几分。陇原哪里见过这等人?“过路人。”
荀肆扭头朝那混混说道:“听到没?过路的先生都说打的好,这一巴掌可打醒你了?”
混混忙点头:“打醒了。”
“还做人牙子吗?”
混混忙摇头:“不做了。”
“那你走罢!”荀肆朝他摆摆手,大有放他一马之意。混混挨了一巴掌,又轻易被放掉,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所以然。只得朝荀肆弯弯身:“多谢肆小姐。”撒腿跑了。
荀肆看他跑远,拍拍掌心沾着的雪,回身一看,那先生竟还站在那望着她。
欧阳澜沧在京城之时,听闻荀将军有四女,各具其殊。大女贤良,次女艳绝,三女才情盛,幺女..混不吝。今日当街赏人一巴掌的,应是幺女荀肆了。京城相传的唇上有青胡茬不辨雄雌的四小姐,而今一瞧竟是一个动如脱兔眉目如画的女子,身上自带几分西北的洒脱和憨直,是个少见的奇女子。
欧阳澜沧有心逗她一逗,眼神四下望望,而后问她:“敢问小姐,将军府如何走?”
将军府?荀肆听他这样问,再瞧他身上的贵气,当即了然。感情是贵人到早了。
“将军府…”她眼睛一转,而后笑出声:“在陇原,可不兴白指路的呦!手指一抬,铜钱一个。带路,两个。”荀肆伸出两根嫩生生的手指,晃了晃。
澜沧了然,拿出两个铜板放到她手心,见她小心翼翼收起来,颇觉诧异。大将军家的女儿,对两个铜板这样上心。
“倒是不远,三条街外。只是今儿雪大,走起来费力气。”又扫量一眼澜沧瘦高的身量:“累了您就说个话。”
“请。”
荀肆收了声安心在前头带路。但她这人,眉眼灵秀,身子又灵巧,即便不讲话,也自带几分喜庆,欧阳澜沧扫量她一眼,见她认认真真走路,便说道:“人牙子交不出人,恐怕买家不能轻饶他。”
荀肆见他连人牙子的事都清楚,心道阿大说的果然没错,京城的人各个手眼通天。但阿大又说,丞相是个正派人。
“倒不会让他没命,挨顿打挺好。”说完猛的一拍脑门:“哎呀!”
“?”澜沧眉头微扬,以示询问。
“阿娘要我去切肉,被我忘在脑后了。”荀肆抱歉的朝他笑笑:“把铜钱还给您,您看,这条路,一直走,到了头,朝右转…”
澜沧笑着点头:“好。多谢。”他隐隐有些想看这丫头切了肉回到府中见到自己作何反应,见她转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了,忍不住笑出声。
荀肆跑到支开小厮的地方,见小厮正在原地搓手跺脚,知晓他是冻坏了。忙跑上前去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肚子咕咕叫,寻了许久茅厕。”言毕将两个铜钱递给他:“喏,捡了两个铜钱。”
小厮常乐在将军府呆了许多年,自然知晓荀肆的脾气,开开心心接过铜钱,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去切肉。
荀肆人称过路财神。银钱到她手中留不下,与旁人算账之时分毫不差,但舍银子之时亦不手软。下人们都爱伺候四小姐,舒心。
荀肆到了肉铺,想起适才遇到的丞相先生,知晓阿娘原本要切的分量铁定不够,于是又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些,切了一整扇排骨,又去酒肆打了两壶酒,想起阿娘会派人去寻阿大,而阿大回府恐怕还要几个时辰,于是又拽着常乐去买糖葫芦,一人一根,冒着风雪呲着牙咬那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冷风一吹,牙齿差点冻掉。主仆二人又彼此看着,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