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郡王府轰轰烈烈重新翻修的当口,三皇子陆子墨的封号也一并赐了下来。
明德帝的子嗣并不算繁多,按排序统共有六子二女,如今六位皇子中只留存一半,五皇子陆归云请命去边关的时候还不到出宫开府的年龄,所以郡王府才筹办得这般匆忙,而三皇子陆子墨的皇子府却是按部就班筹建好了的。
之前还只是皇子府,如今连五皇子都封了郡王,明德帝索性也给陆子墨赐了封号。
没道理弟弟都受了封,做兄长的反而还空着。
三皇子陆子墨受封宁王。
战功赫赫的五皇子只得了一个郡王,未有寸功的兄长反而是按部就班受封了亲王,这样的落差在不少人眼中就很微妙,虽然略有惊讶,却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没了未婚妻,总要有些补偿才是。
而此时此刻,就在同一片夜空之下,刚刚将皇子府的匾额替换成了宁王府的陆子墨正面色沉郁的听着下属的汇报。
“五……浔阳郡王这几日都不曾外出,一心一意在督着工部翻建郡王府。”宁王府的侍卫跪在地上说道:“属下们便装盯了几日,并无发现郡王与唐家有过私下联络。”
陆子墨神色淡淡:“他到沉得住气……”话音一转,“药方送去唐府了?”
“是。”一侧贴身的内侍连忙道:“连同殿下那批原本炮制工序完成了一半的药材,也都送去了,叮嘱了后续的工序,唐府的人千恩万谢,说要筹备厚礼答谢殿下。”
“再去备一批药材。”陆子墨淡声吩咐:“九转定灵丹炮制不易,等唐府那边的用完,这一批应该也就能成药了。”
邓兴愣了愣,小心翼翼的问道:“药方都送去了,唐府那边肯定会自己接茬预备……”
……毕竟是自家嫡姑娘要用的药,虽说那里边有几味药都颇为珍稀难得,但偌大一个左相府,总不至于就筹备不来才是。
陆子墨冷冷的一瞥,邓兴猛然回神,抬手就抽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奴才多嘴。”
这一记耳光他自己动手却完全没敢留力,面颊上几乎是眼见着就红肿了起来。
“唐府是唐府,本王是本王。”见他乖觉,陆子墨收回目光,邓兴连忙无声的后退几步转身去交代,陆子墨立在原地望着那崭新黑漆金字的宁亲王府匾额,似乎是不经意间喃喃的说道:“事关卿卿,自然是要上心的才是。”
一旁的侍卫直到邓兴肿着一侧脸颊走远,这才小心的问道:“殿下,郡王府那边?”
“继续盯着……老五出其不意搞这么一出,说破天去也不外乎是贪图左相和他那一派的助力……倒是小瞧了他的野心。”陆子墨慢条斯理的转着右手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眉眼清俊,波澜不惊,却只有心腹才知道,这是他心中烦躁的表现,侍卫心里顿时有点发麻,正在此时,却有人接口——
“殿下倒是不必烦心,就算五殿下得了唐家女儿,左相也未必就会肯助他。”
陆子墨和侍卫不约而同的看向来人,却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形清瘦,一副文士的打扮,侍卫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季师爷。
“季先生有何高见?”
说话间季成怀已是来到近前,掸了掸身穿的青衣直裰,先冲着陆子墨拱手一揖:“先贺过殿下得封宁王。”
陆子墨却不接口,只等季成怀自己直起身,这才音色淡淡的重复了一遍:“季先生有何高见?”
被他冷眼望住,季成怀哪里会不知道这是这位殿下心绪不宁,他却只一笑:“殿下,那唐茂行能官居左相,就不是个没城府的,一个郡王,那老狐狸还不至于就急着扒上去,更何况——”
季成怀呵了一声:“五殿下虽然赚了好大一笔军功,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去肖想唐家的姑娘。”
陆子墨依旧不接口。
不该?那自然是不该的,别的不说,光是图谋自己皇兄的未婚妻这一项就足以惹来无数的诟病,他父皇又岂会点头?要不是他和唐家之前一心等着赐婚,两边没有换过年庚八字的话,就算陆归云持仗军功也一样是抢不到手的……
可惜了!
“五殿下这番行事不可谓不鲁莽,势必惹来陛下的不喜——这想必殿下也是心里有数的。”季成怀见陆子墨微微颔首,便接下去道:“但这却只是其一。”
陆子墨哦了一声。
“五殿下能夺到那一卷圣旨赐婚,所依仗的不外乎就是云州大捷的军功罢了。”季成怀说道:“但唐家大房的这位嫡女,原本是给太子殿下预备的,阴差阳错出了事故,这才没做成太子妃——这样的家世,五殿下能求得此女,也算是有福了,不过——”
季成怀话音一转:“这只怕犯了陛下的龙鳞。”
这一句入耳,陆子墨终于眉峰微挑:“怎么说?”
“殿下,陛下虽然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但龙体尚还康健。”季成怀面带微笑,音色压低:“一个刚立了军功就居功自傲的皇子,再这般明目张胆的强娶了左相的女儿,陛下除非是昏了头脑,否则绝不会让五殿下再有寸功了。”
陆子墨微微抿唇——这一点,他也想到了,老五此次的功劳着实不小,但越是如此,越应低调行事。